楔子
江孟擎和言子蘋極度不合。
這項鐵錚錚的事實,恐怕連瞎子都看得出來。
只要有他們共同存在的空間總是煙硝味十足,這點恐怕全啟瑞高中上自校長、下至工友都知道。
他們是怎麼結緣……不,更正確地說,他們是怎麼「結仇」的?關於這一點,眾說紛紜,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仇恨隨著日子的消逝,有愈演愈烈的跡象,關於這一點……這樣說吧,如果哪一天,他們失手殺了對方,也不會有任何人感到意外的。
然而,命運絕對是全天下最賤的東西!愈是不想碰到的人,愈是會碰在一起,這點在他們身上充分得到印證,更不會有人反對。
他們之間,就像一團打結的毛線球,找不到線頭,愈想解就愈纏成一團,厘不清的一筆亂帳。
所有人,只求在畢業之前,啟瑞高中能夠不因命案而上報紙頭條。
關於這一點……唉,這還有人質疑嗎?
第一章
一大清早,人家是鳥語花香、風和日麗,迎接一天的開始,而言子蘋家中卻是拳來腳去、乒乒乓乓揭開一天的序幕。
「本大小姐肯煮給你吃,你沒感激涕零就已經很不應該了,還敢嫌?」
「為一顆會讓人拉三天肚子的荷包蛋感激涕零?很抱歉,有點技術上的困難。」分明強人所難,相識近一輩子,他依然無法為她的廚藝昧著良知到如斯地步。
「明明是你自己不曉得亂吃了什麼,別全賴到我頭上。」
很好,居然死不認帳,無恥地推得一乾二淨,那他也不需要客氣了。
「一盤味道像大便的食物,還需要懷疑嗎?」
「既然味道像大便,有人強迫你吃嗎?」
「因為我不想你毒死我女兒。」
……
歎氣,再歎氣。
言子蘋睜開眼,在鬧鐘響的前一分鐘按掉它。
有她家這對寶貝父母在,鬧鐘簡直英雄無用武之地。
拖著半睡半醒的腳步下床,她探出房門 「老爸、老媽,你們不要笑死人了好不好?」
一個煮的東西味道像大便,一個願意吃味道與大便無異的食物,半斤八兩有什麼好吵的?
都一把年紀了,他們不覺丟臉她還聽不下去咧。
小時候,看他們不只吵,還會拳來腳去,她一度質疑,這麼標準的一對怨偶,當初幹麼要結婚?
有一段時間,她真的覺得自己是生長在暴力家庭中。
直到後來,慢慢懂事,才發現他們鬥嘴歸鬥嘴、打鬧歸打鬧,卻從不曾真正做出傷害對方的事。
老媽受傷,老爸嘴裡毫不留情,但心裡比誰都著急心痛。
老爸工作晚歸,老媽表面上閒閒看電視,其實是在為他等門、準備消夜。
於是她明白,這只是他們表達情感的一種方式 相當詭異的方式。
拜家庭教育所賜,她嘴上功夫也毫不遜色。
外頭突兀地一陣靜默,以前她還會擔心出人命,衝出去查看,但現在 她只能說,限制級畫面看多了是會長針眼的。
唉,沒見過這麼不像話的父母吧?
用最俐落的動作刷完牙、洗好臉,她對著鏡子草草梳了兩下頭髮。
她的外貌遺傳到母親,不特別美艷,也不會在第一眼吸引旁人的目光,和嬌美可人的萱萱站在一起,沒兩下就被比到天邊去了,難怪人家在年幼無知的一歲半就有護花使者一路疼惜至今,而她活到高齡十七歲,連初吻都還留著發霉。唉,人比人真會氣死人。
甚至於,她曾經質疑過,她們家的老媽要美貌沒美貌、要氣質沒氣質,論身家,更不能讓男人少奮鬥三十年,她家俊帥出色、讓一群女人搶破頭的老爸,到底看上她哪一點?
私底下偷偷問過,老爸只是笑笑地摸了摸她的發。「等蘋蘋遇到懂得欣賞你的男人,就會懂了。」
懂得欣賞她的男人?
她掬了把水潑洗臉龐,看著水珠順頰滑落。
說實在的,她真的算不上漂亮,了不起就是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氣質,這樣,會有人喜歡嗎?
「言子蘋,你在孵蛋啊!上學快遲到了啦!」石破天驚的一吼,轟得她彈跳起來,像個失控的火車頭四處亂撞。
夭壽哦!快七點了!
左手撈書包,右手拎外套,襪子穿到一半才發現左右腳不同色,又一路跳回房間換過,再衝出來。
「啊,鑰匙!」跨出門的前一秒,又繞回來,拎了一串金屬物體往外飛奔。
「等等、等等,你的早餐啦!」一份打包好的塑膠袋朝她臉上扔來。
啊,完蛋!
本想假裝「很不小心」地遺忘它,沒想到在劫難逃。
認命地接住老娘的「愛心早餐」,火速奪門而出。在父母長期的拳腳訓練下,她身手可也敏捷得很。
七點二十三分,安全抵達校門口。
「教官早!」提著早餐的手朝教官揮了揮,同時一心二用地盤算著,從校門口到教室只要花五分鐘,她還有兩分鐘的時間可以蹲個廁所,早上出門太趕,現在膀胱快爆掉了。
「早安,言子蘋!你早餐提那麼高,是想請教官吃嗎?教官也還沒吃早餐呢!」
「啊?」順著教官的視線望過去,她趕緊垂下手,不僅垂下,還往身後藏。
給教官吃?開什麼玩笑,那是謀殺罪耶!
就算不死,也夠教官恨她到畢業了,她還想多過些快樂時光,沒打算讓她的美好人生毀在一份早餐上。
「好了,好了,教官和你開玩笑的,不要那麼緊張,沒人會和你搶。」
「呃……呵呵。」乾笑。
總不能告訴教官,她是為了他的生命安全著想,而不是捨不得早餐吧?
她總算相信,有些事情真的要靠天分,無關時間。要不然,就是她家老媽夠天兵,烤了那麼多年的吐司,還是沒能研究出不讓吐司在她手中焦掉的訣竅,真要說有什麼進步,也只是焦黑的程度不同。
甚至到最後,她可以由當中的焦黑度,去判斷老媽的心情好壞。
捧高塑膠袋仔細端詳……老媽是月事不順吧?還是老爸昨晚沒能滿足她?今天焦得比昨天還黑。
老爸還真的是不遺餘力在惹毛老媽,但是她也知道,不管煮出什麼樣成果,老爸最後還是會吃光它。
真不是她要說,老爸也夠無聊了,沒事拿自己的肚皮開玩笑。
咚!冷不防撞到一堵硬牆。
她悶哼一聲,揉了揉扁掉的鼻子,視線由扁掉的早餐往上移。
「笨蛋!一大早癡呆什麼?」
出口沒好話,她連想都不用想,在目光對上硬牆的主人前,話已自有意識地滾出喉嚨。「干你屁事!有多遠閃多遠去。」
江孟擎聳聳肩,繞開路。
走沒兩步,想起手上的早餐,她露出奸笑。「喂,姓江的。」
「幹麼?」
「你還沒吃早餐吧?這給你!」極度不可思議,晚娘面孔一瞬間換上溫和親切的笑容,只差沒散發慈母光輝。
嘖,她的功力可以和川劇變臉絕學一較高下了。
下意識接了下來,抬眼對上她過分燦爛的笑容。
「那種豬食?你想報復也用點你那少之又少的腦漿吧?」江孟擎毫不掩飾對那份扁掉早餐的鄙夷。
這女人對他的態度,和灰姑娘的惡後母沒多大的差別,突然關心起他有沒吃早餐,惡整的壞心眼也未免擺得太明顯了,拿這來對付他,簡直是在污辱他的智商。
「你該不會山窮水盡了吧?連這種幼稚的小孩把戲都拿出來玩。」
言子蘋臉色一變。
敢瞧不起她媽的手藝
她和老爸嘲笑歸嘲笑,可他算哪根 ?憑什麼一臉不屑?
她咬咬牙,堆出一臉虛偽的假笑。「像豬食是嗎?那不正好?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更適合你吃了!」
「真是多謝。但是君子不奪人所好,你不必勉強自己割愛。」揚手正欲拋回給她
「反正東西已經給你了,愛吃不吃隨便你!」撂下話,也不管他的反應,甩頭就走。
去到教室,已經是早自習時間,小小遲到了下,害她連尿尿的時間都沒有。
可惡!都是那混帳害的,她早晚會得膀胱炎。
她恨恨地取出記事本,在密密麻麻的「正」字上多加一筆。
數數上頭的「正」字記錄,真要認真算起來,可能得算到下輩子去。
鄰座的同班好友發現到她殺氣騰騰,轉頭悄聲問:「怎麼了?一大早臉色那麼臭?」
「還有誰?不就那個姓江的渾蛋!」
蔡宜臻也不意外,全天下能挑惹出她火爆脾氣的人,也只有江孟擎了。
「小孟又哪裡惹到你了?」更正確地說 他們又怎麼互惹了?
「你去問他啊!」每次見面都一副又酷又跩的死樣子,看了就是不順眼咩,不整他就是不舒坦,反正他對她也從沒客氣過。
蔡宜臻立起課本,擋住導師的視線,壓低音量聊起天來。「喂,說實在的,你們到底是怎麼互槓上的?」
怎麼互槓上的?這可問倒她了。
校內流傳了許多版本,身為當事人,居然不曉得到底是怎麼開始的。
依稀記得……好像從見到面的第一眼,印象就極差了吧!他那高高在上、完全不把人看在眼裡的輕慢態度……
當然,她也不是什麼溫馴的小媳婦,他不給她好臉色,她也不會對他太客氣就是了。
再然後,最初只是單純的不欣賞對方,演變到不對盤,再演變到現在的形同水火。
「可是我記得……你一開始並沒有那麼排斥他啊……」蔡宜臻挖空腦漿,努力回想更早之前的對話。
「有嗎?」言子蘋偏偏頭。她會這麼年少無知?
「有。在還沒見過他之前,我們聊過,你最多只是沒感覺而已,還沒那麼厭惡……」
「廢話,很多事要相處過後才會知道的,可見得姓江的做人多失敗。」這證明她可沒預設任何偏見了吧?
「有時候……我覺得小孟有點針對你耶,他對別人的態度都還滿人模人樣的……」對女性該有的風度,向來沒少過。
哼哼!「你也知道他對我很沒人性?」
蔡宜臻聳聳肩。「所以我才問你哪裡得罪他了啊。真的沒有內幕嗎?憑我們的交情,有第一手資料可別藏私啊!」
「去你的!」說得像她多顧人怨一樣。為什麼全世界都認為問題出在她身上?她也很莫名其妙啊,誰曉得姓江的看她哪裡不爽?
往前追溯、再追溯,他們的孽緣,開始於半年多前填選社團時,看「音樂創作社」這種東西好像挺新鮮有趣的,一時年少無知就給它填下去了,從此開始她「磨練修養」的日子。
真的!她也是遇上江孟擎後,才發現原來自己脾氣這麼差。
如果當初她早知道社長是他,打死她都不會加入這個社團!
「快啦、快啦,小蘋,你動作好慢哦 」
任人拉著跑,她實在有滿肚子的無奈,想到要去看那張老是讓她一把火燒痛五臟六腑的臉孔,她就什麼勁兒都提不起來了。
「言、小、蘋!你阿婆啊!」愈講腳步愈慢,很故意哦。
她懶懶抬了下眼,笑哼:「馬上就能見到面了,你急什麼?」
「我哪有急著見誰?」蔡宜臻不自在地否認。
「嗯哼!最好是沒有啦!」睜著眼說瞎話。
還沒進到教室,斷斷續續的旋律先傳進耳朵。
「是小孟在彈吉他耶!」
順著蔡宜臻的視線看過去,江孟擎斜靠在窗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動吉他弦,哼著不成調的旋律,極度地漫不經心,卻仍自成一股瀟灑閒逸的風采,不經意引來窗邊經過的女孩,一雙雙佇足流連的目光。
哼,就會誘騙無知少女。
「小孟好帥哦!我再也找不到彈起吉他比小孟更有型的人了。」即使是信手彈來,也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這大概就是屬於他的個人風格吧。
拜託!言子蘋翻了翻白眼。
「蔡小臻,你可以再更花癡一點。」不就那死樣子嗎?哪裡慵懶?哪裡帥氣了?她瞪瞎了眼都看不出來。
「本來就是咩 」
「有家室的人還敢看著別人流口水,要不要我去告訴你家阿銘啊?」
此話一出,性情直爽的蔡宜臻竟然臉紅了,彆扭地低嚷:「你、你在亂講什麼啊,我們才不是 」
「不是?很好,我馬上去告訴阿銘,叫他不用再白費心機到你家站崗了,什麼溫馨接送啦、愛心早餐啦,全都免了!反正什麼都不是嘛 」
「喂、喂、喂!」蔡宜臻急忙拉住她。
「什、麼、都、不、是?」她賊賊地笑。
「小蘋,你很壞耶。」
兩人一路笑鬧著進來,江孟擎指尖頓了下,抬頭瞥了她們一眼,又視若無睹地繼續挑弄吉他。
算了,反正他本來就那副目中無人的跩樣,不需太意外。
教室另一方,琤琤瑽瑽的琴音透過靈活的十指,流洩在黑白琴鍵與纖白素手間,長及腰部的烏亮長髮披瀉在肩背,古典的瓜子臉,白淨細緻的肌膚,鬈翹濃密的睫毛輕輕扇動,像對翩翩飛舞的彩蝶,水汪汪的明眸,微彎淺笑的嫩唇,自然流露出無可比擬的典雅氣質……這才是真正的視覺美感嘛。
言子蘋出神地欣賞聆聽。
琴音驟停。
古典美人站起身,走到江孟擎面前低語了幾句,他挑了挑眉,而後挪開吉他,隨她走向琴座。
「哇,四手聯彈耶!小孟真酷,好像什麼樂器都難不倒他。」
「嘖,閉嘴。」沒事幹麼找那傢伙來破壞畫面啊!敗筆。
「你想否認?」
……好吧,她承認他彈得還不難聽就是了。
「嘿!我突然發現,小孟和小柔還滿登對的耶,才子佳人,完美組合。」蔡宜臻一擊掌,為這突如其來的想法而興奮不已。
「什麼才子佳人,你瞎啦?明明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蔡宜臻張了張口……「算了,不跟你講,你有偏見。」
「去去去!」遠遠看見柯嘉銘朝這裡走來,立刻揮手趕人。她這人可是很知情識趣的,不阻擾小倆口醞釀小愛苗。
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小孟聽到,會和你沒完沒了。」
哼,誰怕他?
她頭也沒回,率性地將身子半倚靠過去,拋回一句:「小柔真的是你們男人渴望的夢中情人,對吧?」
「也許吧。」鐘劭勤 他們家副社長,順手揉揉她的發,遞來一杯西瓜汁,她也老實不客氣地湊上前吸個幾口。
「如果我有小柔的一半美麗和氣質就好了。」她欣羨感歎。
順著她的目光,定在那對出色的少男少女身上。「小孟也是你們女生夢寐以求的理想情人吧?」
「他」言子蘋咳了咳。「你想害我嗆死就直接說!」
鐘劭勤笑著拍拍她的背。「同理,不是每個人都愛氣質美人的,陽光女孩也有讓人心動的地方。」
言子蘋斜瞥他。「你安慰我啊?」
「不相信?那算了,西瓜汁還我 」他伸手要搶。
「喂,你小孩子哦?給人的東西還要討回去。」她一閃身,避了開來。
「反正你又不相信我,那還不如拿去把妹,說不定還能拐來幾顆純情少女心,好過浪費在你身上。」跳起身,急起直追。
「誰理你,貨物既出,概不退還!」東閃西躲,滿教室亂竄,遠離土匪的同時,不忘順道吸上幾口西瓜汁。「哈哈,我喝光它,看你怎麼搶。」
「不准喝!你給我吐出來 」
「不要、不要、不要 」回頭吐舌挑釁,一轉身絆到椅腳,身體穩不住平衡地往旁邊倒去。
「呀!」琴聲戛然而止,細細的驚呼聲下,吳韻柔本能地跳起身避開。
畫面靜止。
等言子蘋意識過來,人是跌坐在陌生的大腿上,雙手停靠處,是一堵平坦的胸膛。
「很好。早上是焦掉的吐司,現在是冰冷的西瓜汁,那晚上呢?我能為我的胸膛期待熱騰騰的牛排嗎?」淡淡地、一貫嘲弄的諷語飄進耳畔。
呃呃呃?這畫面實在很尷尬……
但,他那是什麼死人調?她敢賭,今天要是跌下來的是小柔,他絕對不會是這種態度!
他會輕輕扶住她,幫她擦掉濺灑到手上的西瓜汁,低問一聲
「沒事吧?」
咦咦咦?她有沒有聽錯?還真問了?
一張面紙湊到眼前,她愣了愣。這傢伙轉性啦?
抬起頭,是鐘劭勤溫暖關懷的臉龐。
她就說嘛,這傢伙哪時轉性,太陽就哪天從西邊出來。
依他的行事作風,只有可能
一把抽走阿勤遞來的面紙,自顧自地擦拭起來,嘴上得理不饒人。「坐得很舒服哦?要不要送一張VIP卡,外加按摩服務啊?」
看吧,又讓她料中了。
「起來就起來,稀罕咧!」面紙被搶光了,阿勤兩手空空,對著她無奈苦笑。
「還來啦,你是惡霸還是土匪啊!」搶回被用掉半包的面紙,捍衛哥兒們的愛心。
「廉恥之心,人皆有之?」頓了頓,瞄她一眼。「古人說的話也未必準確。」
擦拭的手頓了頓。「江孟擎,你什麼意思?」
「你所以為的意思!」似有若無地引導她看向他胸前一大片慘不忍睹的紅漬……
「噗 哈哈、哈哈哈!」她當場噴笑,站著笑還不夠,甚至笑到很沒形象地彎下腰,只差沒拍桌叫好。
從沒看他這麼狼狽過,那片濺暈開來的血紅,完完全全佔據了整個上半身,活像決鬥失敗的忍者,切腹自殺後的效果,這要是讓他那群愛慕者看到,他瀟灑俊帥的形像保證毀於一旦。
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很榮幸取悅了你。」他咬牙,陰陰說道。
「不、不用客氣。」她還在笑,笑得接不上氣,整個人趴靠在鐘劭勤身上。
以前怎麼惡鬥他都不變臉,沒想到無心插柳,倒正中紅心。
認識他半年多來,就今天最爽。
砰!江孟擎霍然起身,椅子順勢翻倒,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一室瞬間靜默。
所有人忘了動作,全看向他們。
雖說兩人向來不合已是眾所皆知,但,江孟擎會怎麼做呢?該不會……打起來吧?
江孟擎一揚手,火大地脫了上衣往她臉上丟。「你給我洗乾淨!」
她愣了愣,抓下臉上的衣服往回丟。「髒鬼,誰要幫你洗!」
「你最好記得這是誰造的孽。」二度甩回她臉上。
「喂,你 」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麼大事。」輕輕柔柔的嗓音加入火爆對峙中。「我來洗,誰都別吵了。」
「小柔,這不關你的事。各人造業各人擔!」江孟擎卯上了,態度極為堅持。
「好啊,我洗!明天再還你。」哼,看你怎麼裸著上身走出校門兼逛大街,最好以妨害風化罪名被條子杯杯抓走!
「嗯哼。」江孟擎慢條斯理地由書包中,拿出平日騎機車用來遮陽擋風的薄襯衫,隨意套上。
唉呀,居然還留了一手,算她失策。
「別生氣了,把臉擦一擦,小蘋又不是故意的。」吳韻柔出來打圓場,沾濕手帕幫他擦拭污漬。
一直都是這樣,小柔扮演著潤滑的角色,就像一彎清淺柔和的溪流、像午後薰暖的清風,消弭一切爭端。
如果不是小柔,她和江孟擎早不知打上幾百回了。
「他們,真相配。」耳邊,不曉得是誰輕輕吟歎。
實在很不願意承認,但……
溫柔如水的美麗佳人,半仰首凝視,舉手投足儘是說不出的溫情蜜意;他對小柔說話,語調永遠是輕柔的,彷彿怕會驚嚇到她……
好吧,這畫面……其實不算太難看啦。
第二章
這樣的生態,到底是怎麼形成的呢?
回想、再回想,很難說出個所以然來,也許是個性相似,也許是志趣相投,反正就是合得來、聊得開,於是她、小臻、小柔、阿銘、阿勤,還有那個討人厭的江某人,自然而然就愈走愈近,情誼愈來愈緊密。
有好吃的、有好玩的,絕對不會忘了任何一個,到哪裡,也都是一起行動,缺一不可。
這也就是為什麼,她和小孟明明相看兩相厭,卻誰都甩不掉對方,怨恨愈結愈深。
小環境的生態,隨著時間的推移,情感總會產生那麼一點點化學變化,不會永遠保持最原始的純粹,否則日子多無聊?
而他們這群人中的變化,除了台面上她和小孟的火爆對峙外,也包括了小小的曖昧氛圍在醞釀,例如小臻和阿銘未成形的小愛苗;也例如小柔對小孟隱約的情愫戀慕:再例如……阿勤對她總比別人多上幾分的關懷。
小柔良好的家世與教養、古典美人的氣質、細緻柔美的五官,擄獲了校園內不少男孩子的心,一入學就穩坐校花寶座。她對小孟的心意,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大夥兒全心照不宣,他們在一起是遲早的事。
其實,她也不曉得為什麼她和江孟擎就是沒有辦法和平共處,說穿了其實也沒什麼深仇大恨,但一見面就是會互鬥,彷彿這是他們唯一的相處模式,不這樣,反倒不知如何共處了。於是乎,惡性循環下,兩人的關係也就愈鬥愈惡劣。
就像今天,為了校際杯比賽而留下來加緊練習,而她,是籃球隊中唯一的女性。
天性使然吧,要她靜下來讀書,比殺了她還困難,像匹脫韁野馬,沒一刻靜得下來,一上球場,肢體本能地活躍伸展。
難怪他總叫她男人婆,她真的很缺乏女性柔婉特質。
雖說她沒把自己當女人看,其他人也沒有,但是一般來說,若是情況允許,阿勤總會適時護住她,不讓她受傷,不像那個沒人性的江某人,只會拿球砸她。
她發誓,他真的有N百次傳球時,刻意加重力道。
媽的,傳個球需要運足十分力嗎?擺明了在公報私仇嘛!她接得手掌隱隱痛麻。
姓江的,你給我記住!
一把火在胸腔燃燒,她寧可球誤傳到敵隊,甚至閉眼亂投,就是不傳給他,哼,氣死你。
「嗶——」教練吹哨喊停。「大家辛苦了,先休息一下,喝點水。江孟擎、言子蘋,你們兩個過來一下。」
對望一眼——
「哼!」很有默契地同時撇開頭。
「你們兩個怎麼回事?你們是隊友,不是敵人,如果不能團結起來,全隊都會被你們拖垮!」
小孟盯著地面,汗水滴落泥土;她自知理虧,也悶著不說話。
「你們——算了,言子蘋,你和鐘劭勤一組,鐘劭勤那邊再調一個人過去。」
「是,謝謝教練。」
兩人各自走開,她眼尖地看到最後一瓶礦泉水,立刻飛撲過去,沒想到江孟擎手長腳長,快步上前一撈,礦泉水落人魔掌。
「你、你、你——」
他視若無睹,像是存心嘔死她,動作緩慢地當著她的面扭開瓶蓋往嘴裡灌。
氣氣氣!
她真想往那張欠扁的嘴臉揍上兩拳。
「喏,女王息怒。」冰冰涼涼的觸感碰了碰她冒火到快燒起來的嫩頰。
「咦?」
「早幫你留一瓶啦!」鐘劭勤捏捏她紅撲撲的頰。
「阿勤,阿勤、阿勤——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扯著他的手臂,笑開了臉。
江孟擎眼神很淡、很淡地掃過他們,但她才不管呢,得意地開了瓶蓋,大口大口地喝。
她有沒有說過,上帝是很公平的?
已經擁有了良好的家世、美貌、聰慧的小柔,當然不會一切全佔盡上風,她的無奈,是自小體弱多病,又是家中的獨生女,雖然擁有父母全部的關愛,成長過程卻充滿了孤單、寂寞。
這樣的小柔,是很讓人心疼的。
於是在這當中,每個人給她的關懷與呵護,也就不免多了些,就連向來率性直爽的她,與小柔說話時都會不自覺地放輕音量。
兩相比較之下,她外在條件雖然樣樣不如小柔,但她有茗茗、萱萱、洛洛,閒來沒事還可以聯合起來捉弄一下小哥,誰教他是言家唯一的男丁,活該被這群娘子軍要著玩,充滿歡笑的成長過程,從來不曉得什麼叫孤寂。
而且,她是健康寶寶,天生體質好到不行,愛怎麼在陽光下跑跳都不成問題,百年難得見她生一次病,感冒也從來不必看醫生,兩、三天就會自動痊癒。
這天下課後,聽小臻說,小柔又生病了,今天沒來上課。
她們約好下課後在校門口集合,一起去探望小柔。
她和小臻七早八早就在校門口等了,阿銘和小孟才姍姍來遲。
「等你們半天啦,現在才來!」小臻嘟著嘴,小小埋怨了下。
「對不起、對不起,老師不放人咩。」甭說,正積極追求小臻的柯嘉銘,定是努力道歉兼陪笑臉,企圖平息佳人瞠怒。
「咦?阿勤呢?」望了望他們身後,發現少了一個,言子蘋奇怪地問。
「阿動啊,他們那個變態導師留全班下來課後輔導,不能跟我們去了,要我說一聲。」
「哦。」
「啊!完了,那小蘋怎麼辦?沒人載她。」直腸子的阿銘不懂拐彎。依慣例,每次出去都是阿勤載她的。
「你豬啊!小孟不是人哦?」小臻一巴掌往他後腦勺呼去。
「咦,對厚。」阿銘搔搔頭。「那小孟,小蘋就麻煩——」
「不願意。」
「我才不要!」
兩道聲音,異口同聲發出。
另外兩人面面相覷。「你們不要這樣啦——」
「拜託,我哪知道他會不會藉機報復,把我載到荒郊野外先姦後殺?他看起來那麼人面獸心。」言子蘋藉機損了他一記。
「是啊,我不只先姦後殺,還殺了再奸,奸了又殺,再奸再殺,天生淫魔,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勞煩自行坐十一號公車去吧。」江孟擎涼涼地反擊。
「喝!我就知道!難怪長得一臉禽獸——」
「喂,你們兩個,搞笑啊!」什麼對話嘛。
「哼哼。」她可一點都不覺得好笑。
「快點啦,小柔在等我們耶!」
江孟擎淡哼,發動機車。她不情不願地爬上後座。
「你不會真載我去甘蔗園吧?我得先打個電話到警局備案。」
他連頭也沒回。「你太抬舉自己了,本人沒那麼好胃口。」
油門一催,機車如火箭筒般,疾射而出。
哇咧——她嚇了好大一跳,差點倒頭栽,緊急中隨手一撈以穩住身體,等她回過神,才驚覺抱住的是他的腰。
偷偷瞄了下時速表,心臟差點由喉嚨跳出來。
就算他打算在一個小時內繞台灣本島一圈,也、也用不著……如此吧?
她發誓,他絕對是存心報復。
想看她驚慌失措、失聲尖叫的樣子是吧?她偏不!雙手死死纏在他腰際,打定主意要真有怎樣也要拉他陪葬。
阿銘和小臻被他們遠遠甩在身後,狂風吹得臉頰發痛,她將臉埋到他背後,模糊的聲浪隱約隨風飄來——「你很討厭我吧?」
咦?是他在說話嗎?
「廢話。」她沒好氣地。他從一開始態度就擺明了看她不順眼,處處挑惹,她還能有其他感覺嗎?
「很好,我剛好也有同感,男人婆。」
言下之意,他們這輩子都別奢望有對彼此改觀的一天了。
那現在是怎樣,沒事問好玩的哦?
言子蘋丟了記白眼,想起他看不到,改為捏他腰側。也許是吃痛,也或許是被她嚇到,車身稍稍晃了下,她驚喘,兩手抱得更牢。
「王八蛋!你會不會騎車啊?要是害我音容宛在,我絕對會拖你作陪。」她氣吼。
「豬腦!音容宛在不是這樣用的,你有沒有讀過書啊!」
「要你管,我高興這樣用!」
一來一往,太專注著吵架,等到他們發現時——
「哇靠!這什麼鬼地方?」江孟擎猛地一陣煞車,她一鼻子撞上寬背。
這什麼地方?!「媽的!江孟擎,你有種再說一逼!」
他的意思是,他迷路了?!
「閉嘴,你可不可以安靜一點?」江孟擎環視陌生的山路,試圖找到可能的出路。
「是誰笨得跟豬一樣,走幾百遍了還會迷路!」
「怪誰?要不是你吱吱喳喳吵死人,害我分心,我會迷路嗎?」
喝!居然怪她?
「喂,姓江的——」
「你再鬼吼鬼叫的,我把你踢下車。」
「我——」她才剛要張口,對上他威脅的眼神,又悻悻然閉上嘴。
以此人毫不尊重淑女的劣根性來說,絕對有可能說到做到——更何況他從不把她當女人。
繞啊繞的,半小時過去了,眼前的景物有點熟悉,好像剛剛才經過耶……
「喂……」她輕扯了下他衣角。
「幹麼?」他沒好氣地瞥她一眼。
「這裡……我們已經走過一次了耶……」
「廢話,我有眼睛,自己會看。」繞不出去,他有什麼辦法?
「你很笨耶!」
「你了不起,你來?」
「我……」明知道她最沒方向感了,他走過哪些路,她壓根兒沒概念。
他改繞另一條路,微弱的車燈映照在荒涼無人的山路上,透著一絲詭譎陰涼的氛圍,她已經開始有點毛了,偏偏他還挑在這時機,嗓音又輕又沈地冒出一句:
「喂,男人婆,你有沒有覺得不太對勁?」
「啥?」
「我們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轉,不管繞哪一條路,最後都會回到這裡,好像——」鬼打牆。
「喂!」她驚叫。「你不要亂講話。」
要命,這棵樹她今天已經看到第四次了!
愈想愈不安,下意識又往他的方向縮。
江孟擎挑眉,涼涼道:「別抱那麼緊,我怕你愛上我。」
「你去死啦!」還愛上他咧!
她的慌懼,明顯到藏不住,他當然也感受到了。
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言子蘋,居然伯鬼。難得佔了上風,江孟擎樂得說風涼話,一報宿怨。
「你怕什麼?平時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可見你平時做了不少傷天害理、泯滅良知的虧心事。」
深吸一口氣,忍耐。
「正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啊,對了,我忘了你是標準的小人嘛!」
真是夠了,現在是誰比較小人啊!
「你怎麼不講話?氣氛太安靜我好不習慣。啊,對了,我突然想到一則鬼故事——你知道的,愈靠近山區、愈荒涼的地方『那種東西』就愈多,它們常常晃啊晃的,找目標『交替』才能投胎,也有那種情人殉情後,找不到另一半,陰魂不散在原地徘徊,一不小心就容易被誤認成是它們的另一半,如果你覺得背脊涼涼的,那就代表——」
「江孟擎!你給我閉嘴!」他、他根本就是故意的!這個變態,看她嚇得發抖很好玩嗎?
他聳聳肩,很配合地安靜下來。
咦?他這人會這麼好商量?以她對他的基本認知,逮到機會,他只會更變本加厲,嚇到她面無血色才對呀——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他開口了。「男人婆——」
「住口,我不想聽。」絕對沒好話。
「那好吧。」他手一攤,果真不說了。
靜默了三分鐘——
「什麼事啦?」壓抑不住,終究還是問了。
「就……你千萬冷靜點……」
「到底什麼事!」她強烈感到不安。
「不能尖叫,不能歇斯底里——」
「有、屁、快、放!」
「如果我說……」頓了頓。「車子快沒油了,你會怎樣?」
「什麼——」拔尖的音量,陡然升高八度。「江孟擎,你他媽找死就再說一遍!」
果然!他挖挖耳朵,談天氣似的回她:「如果二十分鐘內還繞不出去,就準備露宿荒郊吧!」
「你、你、你——」她抖著手指,不堪負荷的心臟,瀕臨中風邊緣。
「草包腦袋,你不會指望這裡有加油站吧?」斜瞥她一眼,淡諷了句。「有時間拉嗓練京劇,怎麼不幫我記一下路?」
「算你狠!」她咬牙,恨恨地垂下手。
最後他們到底是怎麼繞出來的?其實她也搞不清楚,只記得一開始他們都還很理性地判斷該定哪條路,到最後發現愈繞場景愈陌生,耐心完全用盡,胡攪蠻纏亂鑽一通,居然就讓他們繞出來了。
事後,她愈想愈懷疑,總覺得這當中整人的成分居多,就算他真的找不到路好了,也絕對有藉機惡整的嫌疑!
例如,回到市區後,他們總共經過了四個加油站,他一滴油都沒加,還唬爛她說什麼油表到底了,害她緊張了個半死,這男人也夠惡劣了!
她暗自恨得咬牙。「江孟擎,本姑娘發誓,這輩子和你誓不兩立。」
隔天,身體好多了的吳韻柔回到學校,三個人約了在涼亭吃午餐,不經意就聊起這件事來。
「你們昨天是騎到西伯利亞去了哦?明明騎在前面,怎麼我們都到了,還待了一個多小時,都要回去了還沒看見你們?」小臻隨口問。
「唉,別提了,我們在山區迷路。」
「迷——路?小孟?!這怎可能,他做事情很謹慎的,載我那麼久了,從來沒有迷路過。」連向路人問路都不曾有過,他會迷路?
「對嘛,我就說他對我不滿!」看吧,又找到一個他存心整人的證據了。
小柔表情有些複雜。「你一定很慌張吧?」
「那還用說,我怕得都快尿失禁了。」
小柔扯唇,無意識撥弄白飯。「小孟那麼貼心,他一定會想辦法安撫你的情緒的。」
「他?你別開玩笑了,他不整到我尿褲子我就偷笑了。」大剌刺地扒了一大口飯,同時一舉幹掉豆芽菜。
「怎麼會?小孟很有騎士精神的,一有狀況,都很保護女孩子。」
「那是對你啦!他從來就沒有把我當女人看過,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一整個便當都快見底了,韻柔小鳥啄米的吃法,還吃不到一半。「你荷包蛋不吃厚?那給我。」
吳韻柔挾了荷包蛋過去,凝視她毫不矯飾的吃相。「你們——那幾個小時,都做了什麼?」
「做什麼?就找路啊!」
便當正式陣亡,還意猶未盡地追殺飯粒,一顆都不願放過,小柔搖搖頭,順手將她的便當盒遞去。「給你吧,我吃不下了。」
「好啊!」她也老實不客氣地接過,整個臉埋進便當盒裡繼續廝殺。
誰都知道她好動,沒一刻靜得下來,運動量大,熱量消耗自然也大,食量就更不用說了。
江孟擎罵她是豬八戒,沒看過比地還會吃的女人。
「那他——我是說小孟,他跟你說了……什麼?」狼吞虎嚥吃得不亦樂乎之際,右腳被人重重踩了一下,痛得她整張臉差點栽進便當裡。
「小臻,你干——」
一雙眼神眨啊眨地,像在暗示什麼。
小臻怎麼了?眼睛抽筋哦?
搞不清狀況順著看過去。
小柔?
對對對!小臻猛點頭。
啊然後咧!忙著用眼神交流。
小——孟!
讀出小臻的唇語了。
小孟?小柔?然後——她瞬間懂了!
「小柔,你該不會以為我和那個姓江的渾蛋會有什麼吧?」她快人快語,一把喊了出來。
「我——」小柔的無言,表示她說中了。
「拜託——全天下最不可能和他有什麼的人就是我了!你不要危機意識這麼強烈好不好?」
「可是,小孟那麼好,你真的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眼底滿滿惶惑與不確定,顯示小柔是真的嚴重地被這個問題給困擾著。
「有啊!」緊接著補上一句:「想剁成十八塊丟到海裡餵魚的感覺算不算?」
「呵——」小柔淺淺地笑開。
見她已釋懷,言子蘋鬆了口氣,這才說:「也只有你會覺得他好,我倒覺得他惡劣、小心眼、沒風度,缺點多到數不完。你那麼漂亮,追求者隨便抓就有一把了,他才配不上你好不好?你肯看上他是他的福氣,早早該叩謝皇恩了,真不曉得你在不安什麼。」
「你不要這樣講啦,小孟真的很好,是你不瞭解他。」小蘋忙著和他對立,以至於沒認真去看,小孟有其特殊魅力,和他獨一無二的好,其實暗戀他的女孩子好多。
「是是是,我會努力觀察的——」頓了頓。「你不怕我觀察完後愛上他?」
「呃?」愣住。
「哈哈!」惡作劇得逞,言子蘋樂得拍桌大笑。「笨蛋小柔,這麼好騙。」
「小蘋!」羞惱嬌斥。
她還在笑。「你擔什麼心啊?你條件那麼好,我哪一點比得上?就算我真的喜歡上他,又怎麼會是你的對手?」她太清楚自己幾兩重了,小柔太出色,她向來都只是那片襯托的綠葉,有眼睛的男人都知道要怎麼選。
「是嗎?」吳韻柔垂眸低喃。
只是啊——小蘋不明白,感情的事,隨心所至,又怎麼會是外在條件所能拘束的呢?
第三章
這兩個人又卯上了。
至於怎麼卯上的……算了,這個直接跳過,反正他們只要見面,場面沒有不火爆的,去形容他們怎麼和平共處還比較有建設性。
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呢?
哦,對了,一個恐龍妹向他告白,她在一旁揚風點火,搞得他尷尬得半死,當下想拒絕都拒絕不了。
恐龍妹含情脈脈,他苦在心裡,她卻在一旁樂得看他困窘,內心暗笑到腸子快打結。
人家花費心思做來小點心寄托情意,他還沒來得及拒絕,她就搶著說:「你怎麼知道他最愛吃藍莓蛋糕?你真有心。」
人家問他明天有沒有空,要不要去看電影,她搶著回答:「有有有!他剛剛才在喊無聊,那部片子他一直想去看,所以你放心,他不會拒絕的啦,不然就顯得好像針對你。」
人家問他,會不會嫌棄她身材有點胖,不夠好看?她甚至說:「不會啦,我們小孟才不是那種膚淺的人呢,他不會以貌取人的,所以你放心,他會很樂意和你從朋友做起,說不定能培養出感情……」
「言子蘋!」他用眼神射殺她。
她閒閒地偏開頭,假裝沒看到那雙足以將她分屍的眼神。
從此,恐龍妹三天兩頭來找他,而且必定攜來「據說」他最愛的藍莓蛋糕,而那些藍莓蛋糕,最後都會被她搶先吃掉,連個渣都不剩。
被人陰魂不散地纏了半個月,江孟擎已經夠煩躁了,再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一點反省意味都沒有,似乎頗以他的困窘為樂,一把火整個燒旺起來。
「言子蘋,你是豬嗎?一刻不吃東西會死是不是?要不要數數你今天丟了多少東西進肚子裡?」
「能吃就是福,你嫉護還羨慕?」
「是啊,除了餿水,你還有什麼不能吃的?」他冷冷地扯唇。
「本人生平無大志啊,哪像你,大、情、聖!好好享受你的艷福吧。」他們都知道,那個恐龍妹實在花癡到不行,一天到晚偷窺他;偷窺就算了,還拿相機猛拍:拿相機拍就算了,還跟蹤他回家……
他簡直快瘋了,她還敢拿這件事來嘲笑他。
「這很好笑嗎?我告訴你,言子蘋,你不比她好到哪裡去!」
「喝!哪裡一樣了?我起碼——」
「要不要去量量體重啊?沒見過食量比你還大的女人,再吃下去,我看什麼時候肥死你。」
「本人靠的是聰慧過人,不是色相,你懂不懂啊!」
「哼哼!」一聲哼笑,上下掃了她一眼。「還真敢說!全身上下什麼都重,唯一輕的是什麼都沒裝的腦袋。」
「喂!」這就很過分了哦。
「不是嗎?考的什麼成績,還敢說自己聰慧,別笑掉人家大牙了。」
「我、我、我——」努力想舉證反駁,一時居然找不到。
「我什麼我?要內涵,腦袋空空,論外表,可歌可泣;一天到晚除了吃還是吃,拿你和豬比,豬都還會抗議羞辱了它們。」誰都看得出來,他那天心情極度惡劣,言詞毒辣,完全沒留情。
氣氛很火爆,所有人都以為,下一刻他們就會掀桌子。
那天過後,她不服氣地回家秤了體重,隔天一臉嚴肅地跑到吳韻柔教室問她:「小柔,你體重幾公斤?」
「四十五啊,怎樣?」
四、四十五?顏面神經抖了一下,像只鬥敗的公雞,垮著肩,垂頭喪氣地離去,留下小柔一臉莫名其妙。大老遠跑到她教室來,就專程為了問她這個問題?
四十五、四十五、四十五……
這個數字像一道雷,威力十足地劈下來,當場將她劈成焦屍。
人家四十五,她是五十四公斤,多傷人的對比,難怪小孟罵她是豬,她還能反駁什麼?
就在那一天,大受刺激的言子蘋,居然吃錯藥地開始節食起來。
以往說到吃飯就眉開眼笑,有時還可以一個人嗑掉兩個排骨便當,心滿意足的表情,彷彿全天下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更幸福了。
而現在,說到美食完全提不起勁,餐餐吃沒味道的萄薯面,有時水果、蔬菜沙拉就想打發掉一餐。
球場上再也看不到她活潑快樂的身影穿梭其中,認認真真拿起課本苦讀的模樣,倒挺像一回事的。
看來她是卯起來了,似要反駁小孟那句「一無是處」的論調。
「小蘋,下了課一起去吃冰哦!」柯嘉銘經過她的教室,在窗外喊道。
她頭也沒抬,眼睛還黏在課本上。「不了,你們去吧。」
「幹麼?又有事哦?」
「我要回去讀書。」和小哥約好了,今天要教她數學。
「你已經很久沒和我們一起出去了耶!」以前下了課,他們六個人常會約了一起出去吃吃東西、唱唱歌,到處玩樂,態情揮灑青春,但是最近總湊不齊人數,少了小蘋,連帶地阿動看起來也很沒勁,他的機車後座已經寂寞很久了。
「真的不行啦!」一碗冰熱量有多少啊?更別提這一去絕對不會是一碗冰就能打發的。
柯嘉銘和教室另一角的小臻對看一眼。「還在介意小孟的話哦?他無心的啦,你不要放在心上。」
「知道了,你們去吧!」抬手揮了揮,擺明了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那我叫阿動先載你回去?」總要給那個被相思所苦的癡情人製造點機會。
「不用了。」小哥會來載她。
這樣的情況又維持了一陣子,眾人一致認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小蘋臉色很蒼白耶!」
「對呀,以前都紅紅嫩嫩的,像顆甜蘋果,讓人好想一口咬下去的說。」柯嘉銘感歎附和。
「有什麼辦法?我勸過N次了,她又不聽。」剛好和她同班的小臻更無奈。
「她個性太好強了啦!」
「這件事追根究柢,都是因為小孟。」鐘劭勤一語道出征結。
「這不能怪小孟,他們本來就愛鬥嘴了,她會那麼認真也是大家始料未及的啊!」
鐘劭勤睨了眼小柔。「沒人怪他,你不用那麼急。我只是在想,既然問題在他身上,誰要去跟小孟說一聲?只要他去道個歉,應該就沒事了。」
「以小孟的個性,很難吧?」尤其要他向小蘋道歉,更是打死都辦不到。
不過,最後鐘劭勤還是去試了。
江孟擎聽完,嗤哼一聲。「她?節食?是少吃一顆蘋果和白開水吧?」搶她的食物像要她的命,她會節食?了不起就是由三個排骨便當改成兩個。
「不,是只吃一顆蘋果和白開水。」鐘劭勤表情堅定,重複一次。
表情怔了怔。「你唬爛我?」怎麼可能!吃東西是她人生的第二樂趣耶!
「是真的,你沒發現,她這陣子很少和我們在一起了嗎?」
「一點都沒發現。」哼哼,難怪最近耳根子清靜許多,陽光燦爛許多,呼吸的空氣變新鮮了,原來是少了礙眼的視覺虐待。
難怪,難怪!難怪美好得……渾身不對勁。
鐘劭勤又加強補充了些小蘋的近況,他眉心不自覺蹙了下。「她在發什麼神經?」
「你忘記自己說過的話了?小蘋可當真得很,她說非要減到四十五公斤,讓你吞回那些話不可。」
真的假的?這丫頭玩真的?
「所以我才會想……小孟,你去向她道個歉好了,不然這樣下去,她會把身體弄壞掉……」
「辦不到!」想也沒想,冷冷拒絕。
「小孟!你就有風度點嘛,大男人的,幹麼和她們小女生計較?」
「哼哼,沒門兒!」她強悍時可不像小女生,示弱一次,這輩子都別想在她面前拾得起頭了,她休想用這招要他認輸。
「小孟——」
「沒得商量!」好笑了,嘴巴長在她身上,愛吃不吃她家的事,與他何干?「與其在這裡煩我,怎麼不去敲開她白癡的腦袋瓜,看看裡頭都裝了什麼?」
「你就不怕她因為你那些話,賠掉健康?」
轉身欲走的步伐頓了下,江孟擎硬生生丟回一句:「那也是她自找的。」
陽光燦燦。
通常這時候,總有一道束著馬尾的活潑身影穿梭其中,有時,會踩著籃球,很大姊頭架勢地對他下戰帖,來場鬥牛。
這樣的景象,很久不見了。
籃球在手中單調轉動,顯得寂寞。
「學長,來打球啊,就差你一個了!」球場上,學弟吆喝著樹蔭下的他。
「不了,你們打吧!」他淡淡回絕,沒有對手,意興也闌珊。
不曉得哪裡冒出了這麼一句:「咦?你們家小蘋果呢?好久沒看見她,修身養性去啦?」
跑跑跳跳,沒一刻靜得下來的她,兩頰總是泛著運動後的健康紅暈,像顆熟透的甜蘋果,一群人常愛這麼戲稱她。
「大概在讀書吧!」他隨口說。
「喲,閉關苦讀耶!」
他扯唇,沒回應。
「唉呀,這不是她的個性,叫她別ㄍ一ㄥ了啦,考差就考差了嘛,她又不是那麼重成績的人,這樣一點都不像她。」
江孟擎一震,丟下手中拋玩的球,大步往教室走去。
走到一半,又調轉方向,往後操場走去。四處張望幾下,沒見到教官,俐落地翻牆出學校。
二十分鐘後,再度回到校門,一口氣爬上四樓。
高三了,正式課程其實不多,大致都著重在總複習、考試、自習等。這節課是自習,教室只有少數幾個人還在埋頭做垂死掙扎。
「男人婆!」他看見她面前擺著英文課本,嘴上喃喃自語,煩躁地直抓頭髮,最後虛軟地賴趴在桌上,裝死不動。
他三兩步跨過,走到她身後。「沒聽見我叫你?」
「我幹麼要理你?」連頭都懶得抬。
「喂,像話點行不行?要死不活的,你屍體啊?」食指戳了戳她後背。
「滾開啦!」沒心情和他鬥。
這沒精打彩的樣子,看了真不習慣。
他還是習慣那個活力十足,隨便點個火,就會像爆竹一樣炸來炸去的男人婆,無時無刻像顆熱情洋溢的小太陽。
「聽說你努力減肥來討我歡心?」
「誰討你歡心了?臭美!」立刻由桌上彈跳起來。這簡直比千古奇案竇娥冤還冤,老天怎麼還不降個六月飛雪下來,直接埋掉她算了?
「想要我注意你就說嘛,幹麼用這種方法。不過很遺憾,我對男人婆沒多大興趣,你就是把自己餓死了,我還是不會喜歡你的。」
「白癡啊!我都說不是了,你聽不懂人話嗎?」白目,存心逼她發火。
「那不然就是用絕食來向我抗議了?」他淡哼,表情充滿不層。「使這種暗招你丟不丟臉啊,斗不贏我就用這招,存心讓我成為眾矢之的。」
「我、我才不是……」她有些氣虛。
「你不是已經讓一群人來指責我了嗎?適時扮弱者果然好用,看來我也該找機會西施捧、心一下……」
「我說我沒有,你聾了嗎?士可殺,不可辱,這道理你懂不懂?我只是不想讓你看扁,想證明……想證明,我不是像你說的這麼一無是處而已……」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笑哼。「我早就看扁你了,所以不必白費工夫了,不管你再怎麼做都一樣。」
「你——一她氣結。空蕩蕩的胃被他一氣,又是一陣頭昏眼花。
唉,好懷念她的蝦仁炒飯、廣東粥、燒臘飯、排骨便當……
「白癡!」他沒好氣地瞪她,手中提的塑膠袋扔向她。「喏!吃不完的,賞給你了。」
「咦?」她微訝。
轉身走了兩步,又停下來。「我從沒說過你一無是處。」
也就是說,他承認她還是有可取之處嘍?
她張口正要說什麼——
「至少出去時,不必擔心廚余沒人處理。」冷不防冒出一句。
表情僵住,她差點失手把手中的便當砸出去。
她存在的唯一價值,竟然只是「活動式文義與桶」?
天殺的混帳!
正要衝出去追殺他,手中袋子傳來的香味阻止了她的動作。
是她最愛吃的燒臘飯耶!
看了看手上,再看看他離去的方向——他,是在向她低頭嗎?說不出道歉的話,只好拐著彎,要她停止無聊的減肥計劃?
又或者,其實是因為最近沒人處理剩菜而苦惱,要她繼續當他們的「活動式廚余桶」?
好吧,她承認,沒有美食的日子簡直是黑白的,先前只是賭一口氣而已,現在有了台階,也就順理成章地爬下來了。
不過,經他這一激,倒真的安安分分捧起書本。
其實,她並不笨,那樣敏捷的反應、犀利的口齒,能笨到哪裡去?更別提她還有個聰明得不得了的資優生老爸,才智沒遺傳個十分也有七分。
她只是沒花太多心思在讀書上而已,一天到晚跑得不見人影,要她安安靜靜坐下來讀書,簡直要她的命。
現在既然書讀了,就沒理由半途而廢,好歹撈一所能看的學校來蹲。
以她的個性,一旦要認真做一件事情,就會全力以赴,而她的努力,也反映在成績上。
老娘看到她的成績單後,猛揉眼睛,鬼吼鬼叫:「言仲夏,你快來,你女兒鬼附身了……」
怎麼會有這種父母?女兒成績突飛猛進,只會用那種「你撞邪了」的眼光看人。
最不像話的還是江孟擎——
「怎麼作的弊?教一下,我數學快被當了。」
嘖,什麼作弊!人家她行得正、坐得端,每一分都拿得光明正大好嗎?這顆心術不正的豬腦!
下一個學期,她決定參加課後輔導。住的地方離學校最近的江孟擎,被眾人委以重任,擔負接送她返家的責任。
記得那時,他極力排拒,抗議道:「為什麼是我?不幹!」
「難道你要讓小蘋自己等公車?那班公車色狼很多耶!我上次就被摸過大腿。」上課時還好,學生居多,可是等過了上、下課人潮,就色老頭一堆。
被小臻堵了一記,阿勤趕著去打工,阿銘忙泡妞……看起來好像他最閒。
算他倒楣了,不然還能怎樣?
他們感情依然極差,見了面仍然免不了戰上幾回合,不過,再怎麼樣他還是會每天下課時,認命在校門口等她。
有時,他喊說肚子餓,會先繞路去吃些點心,才送她回家。
拜他所賜,她才知道,原來小小的高雄,還有這麼多美食,以前都不知道。
吃著美味的肉羹面,她順口問:「你也常帶小柔來嗎?」
一口面含在嘴裡。「不要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樣貪吃。」
喂,今天喊餓的人又不是她!
他常帶她逛不同的夜市,她發下豪語,等大考完,找一天狀況良好時,六個人約一約,要來征服六合夜市,從第一攤吃到最後一攤,沒吃到吐不准回家。
夜市人群推擠時,有時被吃了兩把豆腐,她正準備將那只鹹豬手扭下來餵狗時,他已經先隔開人群,護住她。
這就是小柔要她看的,小孟的好、小孟的騎士精神嗎?
他的貼心,會在不經意時展現——雖然大多時候還是很惡劣。
有一次,她接到國中同學的求助電話,說想和男朋友分手,因為對方疑心病極重,老是懷疑她劈腿,又有暴力傾向,她再也忍受不了了。
只怪當初年紀小、不懂事,被愛沖昏了頭,不顧一切蹺家隨他走,現在後悔莫及,對方卻不肯放她走,甚至以暴力威脅。
以言子蘋的個性,看不慣這種事,當下一聽便答應兩肋插刀,過去幫她搬家,遠離那個死男人。對方要是敢太囂張,她扁死他!
無巧不巧,江孟擎在這當口打電話給她,聽到這頭激烈的爭執聲,問明原由後,二話不說放下手邊的事,以最快速度趕來。
最後,那個死男人是江孟擎解決掉的,整個人被揍成爛泥癱在地上哀。
事後,江孟擎很生氣。
「言子蘋,你是白癡嗎?居然一個人就這樣跑來了,如果他要起狠來,你有沒有想過會有什麼後果?一個女人家跟男人爭什麼強、鬥什麼狠!」
「女人又怎樣?在你來之前,他也被我揍了好幾拳!」居然瞧不起女人,這頭大男人主義的沙豬!
「那是他還不夠爛!女人天生就是居弱勢,男人蠻勁一來,你拳頭再硬都擋不了!」他很火大!這女人腦袋塞草包嗎?
「喝!居然瞧不起女人,你還不是女人生的!」
「就因為我是女人生的,所以我知道男人要是夠壞,不一定得靠拳頭才能佔上風。」她是也打算生幾個嗎?
聽懂他的隱喻,她臉色爆紅,不曉得是窘紅還是氣紅。「你思想好髒!」
「是你太豬腦!」天真!空有一股傻勁和義氣,卻不會動動腦袋。「就算不使下流手段,你就那麼有自信嗎?今天你遇到的是那只三腳貓,換作別人呢?」
「真要打起架來,我不見得輸給男人!」她不服氣。
「是嗎?要不要單挑!」他捲起袖子。
「單挑就單挑,我怕你啊!」
這一架,打得驚天動地,誰也沒留情。
最後,兩人都掛了彩,誰也沒討到便宜。
好吧,他承認她打起架來強悍不輸男人了,但這依然不代表他會認同她膽大妄為、衝動無知的行事作風。
什麼騎士精神,她收回!他根本不把她當女人看,出拳毫不留情,她懷疑他在報老鼠冤,她骨頭快散了!
各有各的想法與立場,這一架打完,他們正式進入冷戰期,見面完全當作不認識,用鼻孔打招呼。
眾人見他們氣氛鬧得僵,趁期中考剛考完,學校放了一個禮拜的春假,計劃出去玩幾天,畢竟——出來玩心情好、氣氛佳,誰還擺得出臭臉?那些小恩小怨的,玩一玩、鬧一鬧,就一笑置之了咩!
他們真的是這樣想的,但是——
沒有人料想得到,這一趟旅遊,會在每一個人心裡,造成多大的化學作用,也為他們之間曖昧的情感氛圍,埋下更劇烈的衝擊——
從此,再也回不去最原始的純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