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入冬第一抹暖陽灑入窗內,床頭的鬧鐘也在同時漫天響起。
床被中正酣眠的男人翻了個身,右手準確無誤的往床頭一掃……
鏘、叩!
盡忠職守的小公雞鬧鐘掙扎著發出最後一聲「咕咕……」之後,正式宣告陣亡。
靜默了三分鐘,電話聲接著響起。
被擾了好眠的男人皺了下眉,火大的抓起話座,正欲如法泡制……
「言立冬!你有本事就給我砸砸看!」答錄機適時發揮功效,在它追隨小公雞殉職之前,傳來一聲嬌斥。
嬌柔似水的嗓音,搭配威脅字眼,實在沒啥兒說服力,偏偏就是有其效用,停在空中的手一頓,火氣消了一半。
沒有辦法,任誰在大清早,有如此賞心悅耳的聲音給他「叫床」,都會通體舒暢,百毒不侵的,何況只是小小的起床氣。
「你知道這是這個月第幾次了嗎?容我提醒你:是十、三、次!昨天是羊咩咩,前天是米老鼠,大前天是牛媽媽,大大前天是kitty貓……你打算把十二生肖都給砸滿湊一打嗎?」
「貓又不在十二生肖裏……」言立冬喃喃低噥,拉高被子杜絕干擾,企圖綁回落跑的周公老伯。
「你、說、什、麼!好膽再說一次!也不想想,那個買鬧鐘買到連老闆都混熟了,自動打七折的人是誰?是我耶!我看全世界再也找不到鬧鐘汰換率比你更高的人了,我買到都會不好意思了!」
那是因為鐘錶行的小老闆想泡你!
全世界都看得出來,只有這個笨女人還傻呼呼的以為人家的過分熱絡是因為老主顧的關係。
「還不起來!不是說早上約了客戶嗎?拜託你敬業一點好不好?你今年已經換了七次工作了,其中一次甚至只待了五小時又二十八分鐘!我的要求不多,真的不多,起碼撐到吃完今年的尾牙,領一次年終獎金給我瞧瞧,可以嗎?」
嘖,就說他受不了女人,開口就是一長串,全然是一副碎碎念的阿婆性格,就算不理她也能自得其樂,天仙美人也一樣。
心知床是賴不成了,言立冬認命的爬下床,一半神智還留在與周公廝殺的棋局上,憑本能撈起右手邊的長褲正要套上……
「喂喂喂,你一件褲子要穿幾天?縐得像鹹菜幹,能看嗎?衣櫃左手邊第二格有剛洗好的,上衣在第一格,襪子在第三格……」
言立冬聳聳肩,高舉手上果然有點像鹹菜幹的長褲端詳三秒,然後丟開,依言拉開衣櫃第二格,取出洗得泛白的牛仔褲套上。
他早就在懷疑,她在家裏裝了針孔攝影機。
「如果你現在已經刷完牙,頭髮不想梳可以省了,反正你頹廢的鬼德行反而可以迷倒一票沒帶腦袋出門的無知少女,但是我堅持胡渣要刮一下,還有手錶記得戴,免得又讓你有遲到的藉口……」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他完全不需動腦。
「找不到表的話,看看是不是在床頭燈旁邊或浴室的鏡 上,再沒有就是床上了……既然你已經碰到枕被,那就順便把棉被折一折,地上的保險套撿一下……」
折完棉被,正要彎下腰……等等,他撿什麼啊!
「啊,我差點忘了,昨天是初一,你初一、十五吃素,不殺生的,呵呵!」輕輕的、柔柔的愉悅笑聲,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女孩。
「混蛋!」總算清醒過來的言立冬喃喃低咒了聲。
「好了,我想你應該可以出門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有,很大很大的問題。
他拿起話筒,吐出今天以來的第一句正式對白:「沈雪融,你真他媽的有夠囉嗦!」
01
一般根據言情小說的定律,溫柔男應該配嬌蠻女,而壞壞的冷情男就當配個無怨無悔、吃苦當吃補的女主角。
像這種仿佛思考邏輯是長在性器官上的男人,相遇的開始,大抵是一夜情,然後男主角會發現迷戀上女主角給他的美好感覺,再也無法碰觸其他的女人,身經百戰的他,在那一役之後,除去女主角就變性無能。
接著鐵心男的殘酷無情令癡情女心灰意冷,決然求去,男主角才發現自己早就愛上這個默默守候在他身邊的女人,苦苦追回她,然後就可以Happyending闔家歡喜大團圓……
你覺得老套?很好,他也有同感,但是基於兄長正是從事寫作一途,言立冬決定不發表任何意見。
也因為他的毫無異議,全家人自是當成默認,然後規定他要被柔情女套牢,死無葬身之地。
更過分的是,這群人上輩子鐵定和他有仇,老說要活著看他的報應,還慫恿言季秋寫一本書來蹂躪他。
言季秋被到不行,從善如流。但是這種劇情……唉,他還是繼續保持沉默好了。
再來,就看到小舞抱著寫了一半的稿子哭。
感動到想哭?
錯,是難看到想哭!
再再然後,換成言季秋抱著差點被小舞拿來擤鼻涕的稿子歎氣。
「立冬,你除了獸性之外,難道就沒有一丁點的人性嗎?」言情界的金字招牌被踢了館,言大作家死不瞑目地頻頻歎氣。
「例如?」他閑閑挑眉。
「每個人,一輩子都有那麼一、兩次的刻骨銘心,你都沒有嗎?就算只是一點點的心動,一剎那胸口抽緊的感覺?」
曾有過的刻骨銘心嗎?
說不上來為什麼,他腦中本能的浮現沈雪融的身影,就像渴了本能的想找水喝,只是一瞬間的自然反應。
對她算不算心動?他無法歸類,但起碼,這女人對他而言是特別的。
有一點,他們倒是猜對了,他和雪融最初的相遇,確實是一夜情。
也許真如言仲夏所諷刺的,他是有生命的精子提供機,腦細胞長在生殖器上,得先滿足了下半身,才能思考其他。
在夜醉尋歡的PUB中,會出現在那裏的人,每個人都很能玩,沒有誰會去扮小家碧玉。
第一眼,他就留意到她。
她沒有裝清純,也沒有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拙樣,相反的,她身段很媚、很豔,長髮隨肩披散,一身黑色緊身低胸洋裝,將女性特有的姣好曲線勾勒無遺,構成一副只要是男人都會有性衝動的性感誘惑。
但是說不上來為什麼,由他眼底看去的,卻是一股很乾淨的氣質。
這樣一個矛盾的綜合體,完完全全吸引了他的目光。
在她身上,找不到一絲頹廢的氣息,倒像是要宣洩什麼,平衡什麼,和這個環境格格不入。
她,和他不會是同路人。
而且,她喝醉了。
君子守則第一條,對喝醉的女人,應該敬而遠之,保持一條長城的距離以示清白。
言氏家規第三條,對喝醉酒等同于無行為能力的女人下手,是一種該剪下「兇器」泡酒,絕子絕孫的罪行。
所以結論是……照做不誤。
笑話,君子守則是給君子看的,他言立冬從來就不是君子;而言氏家規,一輩子沒遵守過,哪差這一條?到口的肉不吃,只有兩種可能:第一,不餓;第二,性無能,而他剛好兩者都不是,沒意願扮聖人。
比較值得一提的是,陷入情欲漩渦的那一刻,她脫口喊出的名字:「瀚……」
她眼底的蒙矓,並非情欲之故,而是淡淡的傷。
又一個為情所困的女人。
他俯身貼上她的唇,吻去她的喘息及低喃,同時,送上低柔卻堅定的糾正:「立冬,言立冬。」
通常,一夜情的伴侶,沒人會去無聊的互道姓名,但他說了,就卯那一口氣。
不當君子,可不代表很高興當替身。
對男人而言,最挑釁他們尊嚴的事,第一是質疑他們性無能,第二就是在他們的床上喊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她定定凝視了他數秒,而後柔柔淺淺地笑了,順應民意地改口:「立冬。」
接著,送上香吻一記。
如果照劇本去演,一夜情過後,都是醉後失身的女主角先醒來,心慌意亂地落跑,留給睡得跟死豬沒兩樣的男主角無限的美麗惆悵。
關於這一點,他又要說抱歉了,他沒照劇本走。
宿醉的她睡得很沉,那天是他先醒來,他並不認為她會樂意見到他在她身邊醒來,所以先行離去。
別說他不講江湖道義,房間錢是他付的,保險套用了兩層,保證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最後,還留了張字條給她。
他不否認,這女人勾起了他的興趣,他並不排斥和她有一夜情以外的後續接觸。如果她願意,自會和他聯絡;若不,他也不是會一廂情願的人。
之後,他並沒有等到她的電話,這不意外,他本來就不認為她會主動找他的可能性有多高。
失落嗎?並沒有。
傷春悲秋嗎?更沒有。
他承認,這一晚的記憶很美好,但是很可惜的,他並未因從此沒有她就變成性無能,他依然縱橫情場,玩得比誰都狠。
沒想到的是,他們再一次的相遇,會來得這麼快……
這一天,他本來打算去面試,但是前一天和女伴廝混了一晚,本打算很自然的「不小心」給它睡過頭,反正他常常在面試,也常常辭職,少去個一、兩次,實在也沒太大的差別。
但是他那個盡責的好大哥偏偏很準時的過來「叫床」,既然是天意,就認命的去吧!
這是一家高知名度、頗具規模的公司,之前也多少耳聞其員工升遷及福利制度等相當完善,只要有能力,這裏有足夠的空間讓你一展長才……他開始認真思考爭取這份工作的可能性。
他在內部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一扇門前,他輕敲兩下,裏頭傳來一聲溫淡的「請進」後,他挺直腰杆,大步走入。
「言先生嗎?請坐……」
他皺了下眉。怪了,這聲音怎麼有股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面大膽思考,一面小心求證,正好她從履歷表中抬起頭,與他四目相接的那一刻,記憶庫也宣告搜索完畢。
他唇角揚起玩味的謔笑,這下可有趣了!
原本還懷疑她對他的記憶還剩多少,畢竟那晚她喝了酒;但是在她打翻了茶,慌張地驚跳起來,撞到身後的檔案櫃,資料夾 哩啪啦的掉了下來之後,他肯定了……
她記得他,而且記得清清楚楚!
「咳咳!」她輕咳了聲,掩飾失態。「抱歉,請稍等。」
她按了內線,對另一頭說:「小芳,泡兩杯咖啡進來…… 」
「我不喝咖啡,會睡不著。」言立冬冷不防補充。「當然,睡不著時有人願意陪我﹃做﹄些什麼﹃事﹄,我可以考慮。」
她頓了下,努力維持自然態度,淡淡改口:「好,那一杯咖啡,一杯紅茶。」
「我要錫蘭紅茶,加少許的糖就好,我討厭吃太甜。」
「言先生,你是來應徵工作,不是來餐廳點餐的吧?」忍無可忍,她壓抑著語氣提醒他。
言立冬攤攤手,很配合地閉上嘴。
咖啡,以及他的紅茶很快就被送了進來。
助理看了他們一眼,露出一絲短暫疑惑,大概是在奇怪做事一向謹慎的上司,今天怎麼會如此凸槌,但整理的動作還是很俐落,沒三兩下就收拾好剛製造的混亂,退了出去。
她清了清喉嚨,整肅表情。「您好,言先生。」
今天的她,一身剪裁合宜的套裝,長髮整齊的綰起,看起來莊重又不失典雅,與那夜的絕豔嬌媚相差何止千里,要不是那一夜的記憶太鮮明,他會以為自己活見鬼了。
還有,那副公式化的笑容他也很有意見,活似被男人?棄,壓抑成心理變態的老處女,看了就不暢快。
「立冬,言立冬。」他刻意重複那一夜的對話,以及口氣。
她神情微僵。「你的履歷表寫得不是很詳盡。請問一下您今年貴庚?」
「三十四。」
三十四?不像,他看起來太年輕。要她說,她會認為二十四。
「那麼,您的第一份工作是什麼時候?」
「二十四。」
很好,這次是她之前猜的數字。可是,好象怪怪的,又說不出哪里怪……
「能不能再請問你,換過幾次工作……」
「三十四。」
她嗆了嗆氣。
這渾蛋!他說的是她的三圍
她暗暗吸了口氣,故作鎮定地執起履歷表端詳。「可是你上頭的工作經歷是空白的。」
他聳聳肩。「有心要寫的話,三大張都不夠用,不如親自問我比較快,如果是你的話,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看來你經驗很豐富。」忍不住想嘲弄兩句。
「是很豐富,十八歲到現在,數不清了。」言立冬拿它當讚美,大方收下。
「那麼,你做過最長的一次是多久?後來又為什麼會離開?」
「最長的,加上前制工作與正式上場,兩個多小時吧!」喝了口紅茶……嘖,是茶包,而且太甜了。
他唾棄地推開,拒絕再沾上一滴。
兩個多小時這還是最長的?
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告訴她,好象又有哪里不太對勁……
「至於離開,是因為那個女人喝醉了,而且對著我喊別的男人的名字,所以一做完我就很識相的走人了,可不是吃幹抹淨,不負責任……」他還在努力強調他的人格,她卻聽得一口咖啡噴了出來!
「言立冬,你到底在鬼扯些什麼」
「是你自己問我的。」他一輩子沒這麼老實過耶,這樣也錯了喔?
「我、我是問你工作經驗,誰管你有多少性經驗!」冷靜形象徹底破功,她紅著臉,分不清是羞極還是氣極。
「是嗎?我還以為你會有興趣知道……」他依然不放棄辯解。
「誰、誰有興趣知道你多禽獸!」
禽獸嘿,她和言仲夏還真是有志一同。
「奇怪,好多人都這麼說。」他痞痞地回應,仿佛生來就不知羞愧兩字怎生書寫。
可見得他做人有多失敗!
她忍著氣,擠出聲音。「言先生,你對這份工作到底有沒有興趣?」
「事實上,我對面試的主管比較有興趣。」
完全一副教人氣結的輕佻!微勾的唇角,帶著一絲魅惑浪蕩的神采,如果她是十八歲的無知少女,恐怕會當場忘形尖叫。
「言先生!容我再一次提醒你,如果你再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我恐怕要請你﹃回家等通知﹄了!」捺不下火氣,直接撂警告。
「換句話說,我被三振出局了?」他點頭,很深明大義地替她背臺詞。「回家等通知嘛,我明白、我明白!」
還真的轉身就走
「等、等一下!」她喊住他,遲疑地說:「如果你肯認真坐下來好好談的話,我想……」
「怎麼?突然捨不得我了?」他回頭,似笑非笑的傾低身子,隔著會客的小方桌與她平視,吐出的氣息輕灑在她唇畔,仿佛隔著空氣接吻,帶來一陣說不出的酥麻。
她屏住氣息,不敢妄動,楞楞地看著近在咫尺,帥得不象話的俊容。
「你有這個心,我就很感動了,但我還是要忍痛說:有緣再會!」正要起身,而她也正準備松一口氣時……
「還有……」他冷不防的又轉回來,毫無防備的四片唇碰個正著。
嚴格說來,那只是蜻蜓點水的短暫碰觸,甚至不到一秒,她卻在那零點零一秒迅速燒紅了臉。
享受夠了逗弄她的樂趣,他才緩慢地接續:「以後千萬不要在男人面前討論長短的問題,我們對這種字眼很敏感。」
她楞了半天才領悟,後知後覺的抓起空檔案夾,砸向關上的門板。
誰管你是長是短,我問的是工作時間的長短!
這、個、渾、蛋……
OK!他想,他們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
她現在應該正磨著牙詛咒他,如果還有下一回,那麼見面時,他就等著讓她撕了生吞入腹吧!
但是或許他註定就是要讓她生吞入腹,第三次的見面,是在一個禮拜之後。
剛和女友談判分手成功,在女方哭泣著撂出千篇一律的臺詞:「我恨你,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等等,然後學八百年前的機車廣告,潑他一杯水沒成功後,飲恨而去。
說女友,其實太牽強,畢竟他們交往不過七天九個小時又四十三秒罷了;而所謂的「交往」,也只是寂寞時的肉體慰藉。
也因此,當她哭訴著怨恨他的絕情時,他實在覺得很可笑。
或者,她是不爽他逃過鐵沙掌又避過一泉甘霖,反應太好,求生本能太高?
那好吧,如果她是氣他沒讓她潑到水的話,或許下回他會考慮適時讓個步,陪她們上演八點檔肥皂劇,成全女人的歇斯底里。
他啜飲著侍者送上來的花茶,充分享受獨處的滋味。
嘖,是誰告訴他熏衣草茶有多好喝的?口感澀,味道又沒多好聞,下次不喝了。
推開面前的杯子,移開的目光,讓斜前方隔壁、隔壁、再隔壁的那桌男女給吸引住。
原因無他,只因那邊正上演他這裏沒成功演出的戲碼,一巴掌轟上男主角的臉上,再潑上一杯清涼暢快的甘泉,看得出來這女的可是使盡了吃奶的力量,勁道又狠又准,而對方居然一項都沒躲過。
唉,反應真遜。
「你們這群渾蛋男人全都去死!」
哇,她更狠。
為什麼他有種感覺,這男人的慘況,他得負些責任?
帶著一絲好奇,視線往上移,在看清女人的臉孔時,了然的謔笑同時爬上嘴角。
照理說,她潑完水就該下臺一鞠躬了,沒想到她居然還記得去結帳,也因為這樣,讓他有時間追上去。
她一路流著淚,也一路抹著淚,腳下沒停,走在車來人往的街道上,也不曉得走了多遠,她停下腳步,終於決定蹲下來專心地哭。
住在高雄的人多半知道,城巿光廊白天看來沒多起眼,一旦入了夜,柔美的燈光,絕佳的氣氛,會讓熱戀的人思春,失戀的人想撞牆……
不會吧?她想撞牆?
「喂,你看夠了吧?」埋在膝內的臉蛋,悶悶地飄出一句。
咦?他左右張望了下,確定她是在跟他說話,才慢吞吞地走上前,一臉勉為其難地蹲在她身邊。
「容我挑剔一下,一名優雅的淑女,是不會用茅坑式的蹲法來破壞形象的。」
她抬起頭,用力瞪他。
「好吧,妳蹲妳蹲。」就說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嘛!做人還是不要太誠實的好。
「你跟來幹麼?」她口氣不佳地質問。
「問你一個問題。」
她暫時忘了哭泣,偏頭看他。
「你走前為什麼要付帳?」吃垮那個男人不是更好?
她抿緊唇。「我只付我的,既然沒瓜葛了,我的一切都不需要他負責。」
好一個恩怨分明的女人。他歎了口氣。
「你歎什麼氣?」
「那女人居然轉身就走!我不能為我多花的一百二十塊哀悼一下嗎?」他果然錯了,如果被潑一杯水,可以讓女人心甘情願自己付帳的話,他實在不該閃的。
「你……」她氣得差點飆淚。「你為什麼不想想你多對不起人家?只會心疼一百二十塊……你你你……你們男人全都一個樣,自私自利,壞透了!」
「喂,你這樣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有欠公允哦!」
「你敢說你不是?」
「我是啊!」
「那你幹麼喊冤喊那麼大聲!」
「替臺灣另外一千一百五十萬的男人喊的。起碼我就遇過很好的男人。」
「你是Gay?」
「謝謝你的金玉良言。」他扯開極沒誠意的笑。需不需要提醒她,半個月前那個晚上,在他身下忘形呻吟的人是誰?
她抹抹淚,不自覺笑出聲來。
「其實……你本來沒要潑水的吧?」以他在女人堆中的閱歷,雖然與她相識不深,也夠他確定,她不是那種會失去理智的潑婦。
「是沒有。」
「後來為什麼改變主意?」
她懶懶地瞥他一眼。「替全臺灣另外一千一百五十萬的女性潑的。」
她果然看到了!
他在心中默念一聲「阿門」,為那個成為他代罪羔羊的男人聊表默哀。
「女人牽拖的本事一向高竿,那男人真冤。」
「冤?難道我不該潑?」表情很不滿。
「該該該!」他沒什麼誠意的拍了拍手。「潑得好、潑得妙,潑得呱呱叫。」
嗔惱未退,又再次被他惹出想笑的欲望。
「換我問你一個問題。」
「請講。」
「你那天……為什麼要走?」
「哪天?」他挑眉,似笑非笑。
粉頰不爭氣地泛紅。「我指的是面試那天,不許再給我雞同鴨講!」
喲,得過教訓,學乖了呢!
「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如果你有心爭取,我還是有可能錄用你的……」
他邪氣地瞥她一眼。「原來你這麼捨不得我。」蹲累了,索性就地坐下,繼續哈啦。
「言立冬!」真的會被他氣到胃痛!
「那是原則問題。」
「你也有原則?」
好一句「你也有原則」!真、是、多、謝、注、解!
他皮笑肉不笑地回應。「真巧,我少之又少的原則裏,剛好就有這麼一條……絕不和與我有過瓜葛的女人共事,所以很抱歉,得辜負盛情了。」
「那你的原則怎麼沒有告訴你,對喝醉酒的女人下手,是很可恥的行為?」
「想哭訴酒後失身?」他想也不想,直接回她……「別開玩笑了!」
她酒量搞不好比他還好呢!
「你……」胃怎麼有痙攣的感覺?
「我還想控訴你藉酒裝瘋,對著我喊別的男人的名字,造成我無法彌補的心靈創傷呢!」
他有這麼脆弱?打死不信。
「你這男人很記恨耶!」明明理虧的是他,怎麼反倒她先氣虛了?
「很抱歉,本人生就一副爛個性。」
「是嗎?」她沉思了會兒,居然淺淺笑開。「無所謂,真小人,好過偽君子。」站起身,順手拉他一把。「陪我去看電影,好嗎?」
他撇撇唇,不置可否。
那一天,他陪她看了兩場電影,再到遊樂場泡了三個小時,打地鼠機被她拿來發洩情緒,玩到快掛掉,過了淩晨,再殺去他們初遇的那間PUB飆舞狂歡……
送她回家時,她輕輕握住他的手,眼神堅定地凝視他,低低地說了那一句……
「今晚,我不想一個人。」
02
再一次,清晨在她身邊醒來,言立冬發現,他已經很能習慣了。
這一回,他並不急著離開,微微挪動身體,感覺到圈在他腰間的小手,他俯低頭,凝視那張蜷靠在他胸口的嬌顏,頭一次發現,女人睡著時的樣子也能如此可愛。
坦白說,她並不美,尤其在看過狂野的、清純的、美豔的,各式各樣的女人後,單就外表而言,她在他的獵豔錄裏實在不是最出色的,不過,最起碼不是妝前妝後兩張臉。
他真的曾經看過那種化完妝美得像天仙下凡,卸了妝走在路上完全認不得的女人。所以他不愛在過夜後多看枕邊人一眼就是這樣,很怕哪天醒來,發現昨夜的冶豔玫瑰變成圓仔花一朵。
他不得不說,化妝品這東西就算不是全世界最偉大的發明,起碼也是女人的再生父母,給她們第二張臉。
然而,她推翻了他的觀念。
這張脂粉不施的小臉,不特別美麗,卻愈看愈有韻味。
她有一雙彎彎細細的柳葉眉,記憶中,一雙眼也是清清亮亮的,睫毛綿密細長,他還伸出食指撥了撥,確定每一根都是真的,不是黏上去的假睫毛。
沈雪融被擾醒,睜開惺忪睡眸。
「早。」她給了他一記傭懶、帶些孩子氣的笑容。
揉揉眼,撥撥散亂的長髮,摸索著散落床邊的睡袍,隨意套上,回頭見他目不轉睛地瞧著,她投來不解的眼神。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的動作很居家。」
「還有更居家的呢!你早餐想吃什麼?」
「早餐?你做?」
「當然。」
「那我要五分熟的荷包蛋和鮪魚鬆餅,松餅要煎成有點酥又不會太酥,鮪魚不要加甜沙拉,我討厭那個味道,很噁心,還有一杯現榨果汁,我要原汁,不要蜂蜜或任何添加物……」
沈雪融足足愣了三分鐘,張著嘴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個……言立冬先生,你好像『賓至如歸』過了頭……」
「會嗎?那我要求辣妹服務,再來個指壓按摩——情色性的那種,還有——」
辣妹服務?還指壓按摩?!
「你想哦!」她欺上前去,小手東揉西捏,將一張俊顏弄得扭曲變形,而後孩子似的,兀自笑得開懷。
「夠了你!」為了捍衛男子漢尊嚴,他決定反擊,翻身將她壓制於身下,狠狠吻住嬌笑的小嘴。
「唔……嗯……」棄械投降。
激情席捲了知覺感官,她渾身嬌軟,沉淪於他狂熱炙吻中。
直到他退開,她淺淺嬌喘,凝視近在咫尺的面容。
「看什麼?」他淡然回視。
纖長十指貼在他頰側,她低低告訴他:「我叫沈雪融。」
「我知道。」面試那天就瞄到桌上的名牌了。
「記住,好嗎?」
「嗯哼。」他不置可否的淡應。
她輕笑,頑皮地伸手揉亂他的發。「我發現,你實在是帥得不像話,很有讓女人如癡如狂的本錢。」
他沒好氣地丟給她一記白眼。「我全身上下你都摸熟了,現在才注意到我長怎樣?」
淺淺紅暈飄上頰容。「你亂講,我、我哪有——」
「嗯哼。」沒等她辯解完,言立冬故作若無其事地掀開被子,審視昨晚她留在他身上的激情印記……
完全啞口無言。
「你、你這個人真的很討厭耶!」她羞惱嬌瞠。
他不予置評,沒什麼表情的跨下床,撈起床邊的長褲。
他——要走了嗎?
說不上來為什麼,一瞬間的心慌來得又快又急,完全無法解釋。她甚至沒來得及細想,在大腦支配動作之前,雙手便已自有意識的環抱住他。
「就——這樣了嗎?」脫口而出的聲調,竟帶著些許不舍。
他半回眸,斜瞥貼靠在他背上的嬌顏。「你現在好多了,不是嗎?」
原來——他知道。
他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甘心作陪;他知道,她為另一個男人的離去而心傷,所以及時補替心底那塊空掉的角落,不讓心痛有機會進駐;他甚至知道,她在逃避,以短暫歡快,逃避自身的悲哀。
可,他還是奉陪。
「可是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捨不得就這樣結束呢?」她遲疑地,低聲問了出來。
他僵了下,久久沉默著,不發一語。
「不能——不走嗎?」她聲音發緊,小心翼翼問道。
她也知道這樣很差勁,一夜情的男女,不該死纏爛打,大家好聚好散,留給彼此一個美好的回憶,可是……
「如果不走,你想要些什麼?」終於,他有了回應。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很快樂,忘卻所有的煩惱……」
「你應該知道,我給不起女人絕對的專一和永遠。」
「我知道。我只是想要有人陪而已。」真的,她只是怕了一個人的孤單,有他、相陪的感覺很好,就這樣而已,以後會怎樣,她無法預測,也不願去想……「可以嗎?」
他再度沉默——
「不行嗎?」聲音滿滿、滿滿儘是掩不住的失落,她松了手,垂下頭,放他走,不再糾纏。
「行不行,該問你吧?」
「什麼?」她愣然抬眼。
「電話都給你了,要不要打,決定權是在你手上。」
「那不一樣,你會給電話是工作因素,和私事無關,我不是個會公器私用的人——」
「你沒看到我留下的字條?」
「字條?」
他回過身,盯視黯然垂首的她。「那一夜過後,我有留字條給你,我從沒反對你找我。」
「你、你是說——」她愣了愣,而後笑開,傾入他懷裏。「謝謝你。」
言立冬順手收納嬌軀,任她放鬆身體,仰靠著他堅實的胸膛,淡淡地說:「沒什麼好謝的,這是雙方互惠的事。」
「那不一樣。」枕在他肩上,她堅決搖頭。「今天你和任何女人在一起,或許是各取所需,但是昨天你沒丟下我,只是單純的不想把我丟給寂寞所吞噬,不帶其他目的,單就這一點,我其實該謝謝你的。」
他沒承認,也不否認,只輕嘲道:「你要是知道,過去那些女人加諸在我身上的形容詞有多精彩,就不會這麼說了。」
「也許,在世俗的定義裏,你是壞男人,但我覺得,你很好。」
一個真正壞的人,反而會努力掩飾,把他最好的一面呈現出來,但是他卻不介意告訴所有想接近他的女人,他就是壞,想和他在一起,就要有承受傷害的心理準備,否則就別輕易交心,只因他並不想傷人。
他,壞得還不夠徹底。
頭一回有人說他好,照理說,他該捧場的感激涕零才對,誰知——
「你別侮辱我了!」
「……」三條黑線爬上右邊臉。
「小時候作文課寫我的志願,別人不是寫當作育英才的老師,就是當打擊壞蛋的員警,我卻是立志當被打擊的壞蛋。老師看了還緊張地把我大哥叫來學校溝通,害我上了一個月的心理輔導。」
「……」唉!
對於一個從小就立志要當壞蛋的人,你還能跟他說什麼?
「可不是?多偉大的志向。」她有氣無力地拍了拍手。「那後來怎麼沒去蹲綠島,反而在女人堆裏混得如魚得水?」
他聳聳肩。「我也不想啊!都怪我大哥管教太成功了,任勞任怨、愛心滿滿,連點變壞的機會都不給,不能大壞,只好使點小壞了。」
「真好。」她露出欣羡的神采。「我從小父親就不在了,媽媽再嫁,又生了一個弟弟、一個妹妹,繼父並沒有虧待我,但我總覺得那是媽媽的家,弟弟妹妹的家,而不是我的。在那裏,我像是一個外人,所以我很早就搬出來住,半工半讀,獨力完成學業。
「這麼多年了,我一直都是一個人苦撐過來的,所以很渴望家庭溫暖。你大哥給你的愛一定很多、很多,多到可以讓你放棄當壞蛋的夢想。」
「所以?」倚偎輕擁已經不能滿足他,言立冬張手將她抱坐在大腿上,眼對著眼,腿疊著腿,很情色的那種坐法。
「所以後來遇到他——就是魏家瀚,我不小心喊錯名字,讓你小心眼的記恨到現在的那個男人,他對我……」
小心眼?!「請問喊錯名字是誰的錯?」閑著沒事的大掌,順著微微松落的睡袍探入,指腹輕描光滑肌膚,感受它柔膩美好的觸感。
「我也道歉了嘛。」她低噥,續道:「我和他大學時代就認識了,他對我很好,噓寒問暖,體貼入微,這讓從小——」
「孝子耶!有沒有親奉茶水?」遊走的指掌覆上柔軟豐盈,指尖輕彈頂端的柔豔紅花,惹來她微弱的輕顫。
「你這人的嘴真的很缺德!」她輕斥,鼻息略略不穩。「從來沒人這麼關心過我,他的出現,讓從小就缺乏家庭溫暖的我,頭一回感受到有人在乎惦念的美好,所以我的心才會就此淪陷。交往了這麼多年,他一直全心全意的對我,我把我的人、我的心全都交給了他,天真的以為,他會一直這樣疼我、寵我,一直到老,怎麼也沒想到,他疼的、寵的不只我一個人,物件還是我的好朋友……」
「好兔不吃窩邊草,連這道理都不懂,要當劈腿族他功力還不夠,回去再多修練幾年,別丟我們男人的臉了。」言立冬冷笑,放肆的大掌態意縱情,挑揉著溫玉一般的軟嫩酥胸。
「你這是什麼話?」她聲調微顫,分不清是指責他縱凶的言論,還是不安分的調情行為。
「基本上,敢偷吃就要有自信不被抓包,否則就別做。我若要偷腥,絕對不會讓對方逮到任何的把柄,除非我故意。」衣帶松落的睡袍春光乍泄,他順勢拂開,沿著裸露的一方香肩吮吻而下。
「是,他功力沒你高深,所以我發現了,也崩潰了!最無法接受的是,他背叛的理由居然是我太忙於工作,忽略了他……明明說好要努力打拚,一起建立個溫馨的小家庭……我全心全意,為我們建構的未來藍圖圓夢,他卻、他卻……」
「深閨寂寞,半夜爬牆?」他善解人意地替她找形容詞,抱高纖腰移近他,水嫩柔軟緊貼著火熱剛毅。
「你的形容詞怪怪的……你到底要不要讓我說完?」她呼吸急促,心跳亂了拍。
他輕哼,悍然挺入。「繼續。」
「後來、後來……」強烈的充實感,令她不由自主的呻吟出聲。「我說到哪里了?」
「說到他深閨寂寞,半夜爬牆。」束緊纖腰,持續著剛強密實的入侵。
「對,說到深閨、深閨……」意識昏亂,再也記不起本來要說的話,長腿本能的圈住他的腰,隨著他一次次的佔據節奏而喘息出聲。「立冬,你這樣我說不下去……」
「是嗎?我沒封住你的嘴。」順著眉心、鼻樑、嫣頰,刻意繞過紅唇吻向耳後、肩頸,一路煽情吮吻而下,直到無法饜足,索性抽掉她那件有穿等於沒穿的睡袍,埋入酥胸,恣情吮齧。
「可是、可是……」雪融淺淺嬌吟,他舉止愈見狂恣,傾身將她推回床上,放肆地佔領每一寸水嫩肌膚。
「嗯……立……冬……」她無法思考,緊緊抱住他,指甲情難由己地把他的肩背抓出幾道紅痕。
他低哼。「不錯,這次喊對名字了。」
「不、要、再、翻、舊、帳、了!」索性狠狠吻住他,同時也封住即將出口、害怕會過於放浪的嬌吟。
恭敬不如從命。言立冬樂於接受,大方的佔據檀口,火熱纏吻;同時也佔據嬌軀,顛狂銷魂——
*** *** *** ***
激情方歇。
沈雪融由他懷中坐起,順手拿起他的襯衫套上。
言立冬撐起微倦的眼,看向下床的她。「去洗澡?」
她回眸,溫淺一笑。「不。那是你給的溫暖。」
體內,以及每一寸肌膚,都還留有他的溫度,她想讓那樣的余溫陪伴她久些。
言立冬閉起雙眼,躺在有她柔馥馨香的床上,低回激情後的慵懶,耳邊傳來她壓低音量的講電話聲。
「……我請假需要很驚訝嗎?如果我沒記錯,我累積的年假夠我休上十天半個月了……是!但以前從不請假不代表今後不會,我不想再苛待自己了……」
他唇畔勾起了笑。
她開始學聰明了,不再凡事嚴謹,把生活過得太緊繃。
講完電話,她回到床邊,輕聲告訴他。「立冬,我去做早餐,等一下再來叫你起床。」
他撐起眼皮,看她拉開窗簾,讓清晨的陽光灑入。
「聽說穿著男人襯衫的女人最性感,現在看來果然不假。」她有一雙雪白修長的腿,歡愛過後微泛粉紅色澤的肌膚,讓她看來更加撩人遐思。
她回眸,輕笑。「現在我可以告訴你,那是女人的小小心機,想多留男人一會兒。」
「那麼,換我告訴你,一個要走的男人,不是你們穿了他的襯衫就留得住的,而不想走的,自然會上前來擁抱你。」
「那,你想走嗎?」她眨眨眼,慧黠反問。
言立冬懶得和她裝迷糊,直接下了床,由後頭摟住她的腰,陪她看早起的麻雀停在視窗覓食。
「我一直想問你,你曾經……呃,我是說……你曾經……就是說,受過什麼感情傷害之類的,所以……所以……」
「繼續啊!怎麼不說了?」
他挑高眉,嘲譫的表情,實在讓她說不下去。
「不說了啦!反正你知道我的意思。」那一臉要笑不笑的白目樣,無法不讓她覺得她的話白癡得不可救藥。
「很抱歉,我不知道。」
厚!真會裝儍。
「不要說我沒警告你,你再不改改這種爛個性,遲早會被扁。」
他輕哼兩聲。「所以?」
「所以你是不是因為這種爛個性,才會被女人甩掉,然後——」
「然後大受打擊,性情丕變,從此憤世嫉俗,浪蕩情場,視女人如玩物?」他果然放聲大笑,不客氣地嘲弄。「我說沈雪融小姐,你是連續劇看太多,走火入魔了吧?」
「那不然呢?」被羞辱得很不甘心,她悶聲反問。
「你想太多了,本人生就一副爛個性,無關外在因素,就像吉普賽人天性熱愛自由,而我無法永遠停留在一個女人身邊,就這麼單純。」
「是這樣嗎?」她斂眉沈吟。
「個性如果那麼容易改,那你現在被拋棄,怎麼就沒有性情丕變?」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
「哦喔!差點忘了,一夜情這種事,的確不是你這種良家婦女做得出來的,打擊看來不小。想報復他?」如果是,那他會說,她笨到太平洋去了。
好在她還沒笨過臺灣海峽,知道要搖頭。「不,我只是撐得好累,人生每一步都照著計畫去走,努力想早日和他建立一個家,卻讓他說我眼裏只有工作,沒有他,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好傻,這麼拚命,到底是為了什麼?」
「於是白天工作,夜裏解放自己,平衡那份不甘?」
「我並沒有和任何男人過夜,除了你。」她不至於如此墮落。
「哦?為什麼?」
她偏頭想了一下,學他那副白目態度。「因為你帥。」
「膚淺的女人。」他懲罰性的啃吮她耳垂、頸際,她怕癢的嬌笑,躲著他的攻擊。
「你不要亂咬,這樣我怎麼出去見人?」
「那就別出去見人了。」他不放棄的一路襲擊,吮出一記又一記的紅印……
「喂——」避不得,她索性迎上他的唇,阻止他繼續犯案,製造更多羞死人的縱情鐵據。
言立冬當然不會跟她客氣,當下便吻得她嬌喘吁吁,臉紅心跳。
她十指插進他濃密的發間,熱熱烈烈地回應。
結束這一吻,她輕喘著,盈盈水眸瞅住他。「幫我個忙,好嗎?」
「相當樂意——」正欲解開襯衫的扣子——
「我不是指這個。」她按住他的手,啼笑皆非。「幫我,清除所有他曾經存在的痕跡,好嗎?我想徹底的忘了他。」不管外在,或是心裏。
聽出她的雙關語,他挑眉。「聽起來是相當浩大的工程。」
「你不肯嗎?」
他撇撇唇,不置可否。「閑著也是閑著。」
「那,就從這個屋子開始。」
她轉身,由櫃子裏拿出未拆封的牙刷、毛巾進浴室,盯視鏡臺上成雙的盥洗用具三秒,而後甩甩頭,笑笑地取下它,換上新的。
「先進來梳洗一下,等會兒就可以吃早餐了。」
言立冬看著她一一取下所有男性用品,順手拋去被她遺漏掉的刮胡水。「我討厭這個牌子的,味道難聞死了。」
刮胡水不都是那種味道嗎?
她笑歎。「是,我會記得的。」
打開衣櫥,取下所有屬於男性的衣物就地打包,聽見浴室傳來沖水聲,她想了下,換上乾淨的衣物,出門就近買了套換洗衣物回來。
「立冬——」她敲敲門,將衣服遞進去。「你先穿這個,衣服我再幫你洗。」
「我不穿別人穿過的衣服。」
真有個性。
「這是我剛才出去買的,牌子才剛剪下來而已,滿意了嗎?言大少爺。」
「差強人意。」
得了便宜還賣乖,真是夠了。
利用少許的時間,她駕輕就熟的做了早餐,言立冬沖完澡出來,沿著香氣找到在廚房中忙碌的她。
他吹了聲響亮的口啃。「真的出得廳堂,進得廚房,上得——」
「夠了!最後一句請放在心裏,我領情就是。」這男人,真不是她要說他,天生嘴巴壞,連誇獎都難以入耳,沒得救了。
將他「欽點」的鮪魚鬆餅盛上桌,他咬了一口,她等待著。「還可以嗎?這松餅粉是臨時在外頭買的,下次自己弄會可口一點。」
「嗯……」他沉吟了半晌。「你確定真的不讓我把話說完嗎?進得廚房,上得——」
「好好好!這樣就行了,多謝金口。」完全敗給他。
回頭去端來鮮榨果汁和他要的一顆荷包蛋,再繞去浴室拿毛巾替他擦拭還在滴水的濕發。「真是的,洗完頭也不擦幹,哪天就不要給我喊頭痛。」
他懶懶抬眼。「了不起,年紀輕輕就有阿婆的功力。」有夠會碎碎念。
說歸說,還是乖乖的任她擺佈。
為什麼?他也說下上來,或許——因為她是第一個替他做早餐、擦頭髮、為生活瑣事叮嚀的女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