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葉初晴難得起了個大早,伸了伸懶腰拉開窗。
自從走上寫作一途後,養成了晝夜顛倒的習性。倒不是說夜深人靜比較文思泉湧之類狗屁倒灶的原因,而是──套句洛洛給她的形容詞,
她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類,火不燒到眉毛,她是不會緊張的。
於是乎,造成了她在最後關頭,必須時時熬夜趕稿的情況,久而久之,她都快記不起上一回自動自發早起是什麼時候了。
昨晚被言孟春刺激得內傷嚴重,心臟無力,一倒下床就睡得不省人事,今天才有辦法那麼早起。
梳洗妥當後,她拉開大門,呼吸著新鮮空氣,漫步買來早餐,打算找言孟春度過這難得的清晨時光。
按了門鈴,難得前來開門的是言立冬。
「咦?是你啊!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早上不該看到的夜行動物都在大清早出來嚇人了。」她自動自發地繞過他進門,晃了晃手中的早餐。
「木頭呢?快叫他下來,我買了他最愛吃的皮蛋瘦肉粥哦!」
忙著將早點擺上桌的同時,瞥見他一動也不動的斜靠在餐桌旁,她停下動作。「幹麼這樣看我?沒見過這麼豔冠群芳的大美人啊?」
「是很少。」他慵懶挑眉。「老實說,我大哥是妳的第幾個男人?」
葉初晴一怔,終於感受到他的不善。「喂,你很無禮哦!看在你是木頭的弟弟,我就不計較了,下不為例。」
「不是嗎?」言立冬不為所動,勾唇冷笑。「以妳的條件,應該是身經百戰,玩過的男人不計其數,我大哥的條件算不上最好的,
妳到底圖他什麼?」
「我圖什麼?!」這姓言的未免把人瞧扁了吧?論身家,她名下財產絕不比那個一窮二白的教書匠少;論外貌,她隨便勾勾手,等著要她的男人就有一大把,
她圖那根大木頭什麼了?
葉初晴的個性就是禁不得人激,一股氣往腦門衝,脫口回道:「我圖他身材健壯,具有牛郎體魄,在床上肯定潛力無窮,怎樣?」
言立冬寒聲諷笑,出其不意一探手,葉初晴沒防到他這招,踉蹌了下,跌進他懷中。
「喂,你──」她掙扎著想離開,他雙臂卻扣得更牢,緊緊將她困鎖於胸懷之間。
「妳的目的只是要玩而已,我可以奉陪,放過我大哥,他和我們不一樣,玩不起這種遊戲!」盯視她惱紅了嬌顏的絕媚風姿,他一字字,
冰冷沈迫地道。
「你什麼東西啊!」真把她當水性楊花的女人啦?這臭男人,很瞧不起人哦!
「既然慣於遊戲人間,和誰不是都一樣嗎?我並不比我大哥差。」
「呿!你說不差就不差啊!」在她來說可差遠了。憨直可愛的言孟春是個寶,可遇而不可求的,而眼前這一天到晚發情的種馬,
送她都嫌礙眼呢!
「為什麼會有妳們這種女人!玩弄別人的感情很好玩嗎?我警告妳,最好別傷害我大哥,妳要是不能真心對待他,就別去招惹他,
別讓他愛上妳,一旦他付出真心,傷得會更重!妳以為他有多堅強?一再受傷,心都不會痛嗎?」
葉初晴被罵傻了,一下子忘了繼續掙扎。
原來,他並不是像她想得那麼低級,連大哥的女朋友都調戲,而是……
先前被羞辱、輕視的惱怒,全在他一番激昂陳述中蒸發於無形,她訥訥地解釋:「我、我不是,其實……」
「立冬!」一聲叫喊由樓梯間傳來,言孟春神色慌亂地奔來,拉過初晴擋在身後,像個玩具即將被搶走的孩子,驚惶無助。
「大哥?」
「不行!她不可以!」他堅定地直視言立冬,後者被他的表情震懾住。
從沒見過大哥這般急切而專注的堅持,他這回……是認真的嗎?
「就她了?」
「對。」初晴是他的,他頭一回這麼強烈地想保有一個女人。
言立冬的神色變得複雜。
大哥認真了,那──她呢?
沈晦眼瞳移向被擋在身後的葉初晴,她正一臉迷糊地看著他們。
「好,我知道了。」既然是大哥要的,不管她是抱著什麼心態和大哥在一起,他不擇手段都會幫大哥留住這個女人。
言孟春鬆了口氣,目光由離去的言立冬身上拉回。「今天怎麼這麼早?」
「來陪你吃早餐哪!」她甜甜一笑,打開紙袋張羅早點。「喏,你的皮蛋瘦肉粥。」
「謝謝。」言孟春接過紙盒,並沒馬上食用,只是有些失神地捧著。
「哎,你今天好像晚了點哦。」這傢伙最讓她佩服的一點,就是生理時鐘直可媲美「計時鬧鐘」,時間一到,會分秒不差地醒來。
「昨天晚睡。」他低噥。
再讓他看到地老天荒下去,那碗粥不如直接當化石標本算了。葉初晴只好勞動自己的玉手,掀開紙蓋,舀了一口餵進他的嘴。
「晚睡?當賊呀?」
他搖頭。「我不會當賊,我在看妳昨晚給我的東西,妳放心,我看完了。」
她停了下,將湯匙還給他。「幹麼這麼急著看?」她可不會指望他的幽默細胞經過一夜後會突然復活,愛上那堆笑話。
「妳說沒看完不能去找妳。」
葉初晴閉了下眼。
不行,她不能昏倒,這裡沒床。
就知道跟他說話要小心,一字一句都不能胡扯,他會當真!
「基本上──」她用力吸了口氣。「那是一種強調用詞,表示本姑娘迫切希望你看完它,而不是真的沒看完就老死不相往來了,OK?」
真是敗給他了,頭一回見到有人看笑話用「做功課」的嚴肅心情在K,多像小學生「沒寫完功課不准你吃飯」的另類版本,
她的苦心全都白費了。
「是這樣嗎?」害他好擔心沒看完她會生氣,不理他。
眼角餘光悄悄瞥了她一眼,柔媚嬌顏有些無奈,卻沒有不開心的跡象,他微啟唇瓣,又無聲緊抿。
「木頭,你有話想說是不是?」太好猜了,他這個人,只要一有心事,全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他搖頭,又點頭。「我……妳……」放下手中的粥,絞著十指,那是他心神不寧時的表現。
「說啊,我又不會吃了你。」
「那……」他抿了抿唇。「剛才立冬……你們……妳覺得他……怎樣?」
「噢,他啊!剛開始覺得他很無禮,想一拳揍光他的門牙,可是後來發覺,他滿有個性的,酷!我大概可以理解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人迷戀他,
排著隊想跳上他的床了。」
聞言,他像挨了一拳,心臟一陣抽緊。「那妳……會嗎?」
「什麼會不會……」問到一半,若有所悟地瞪向他。「告訴我,死木頭,你的意思不會是我想的那樣?!」
她喊死木頭耶!言孟春一面在心裡祈求各路神明保祐,一面更加謹慎用詞。「我沒有污辱妳的意思,是因為……立冬他……比我好,我知道的。
女人喜歡他……總是多些,我又老是惹妳不開心,所以、所以……」
依她姑娘的火爆脾氣,要在從前她早就一刀劈了這根木頭,直接當柴燒了。
當她是什麼?她感情就這麼廉價,見異思遷,意志不堅?他是這樣看她的嗎?
但是才剛決定要揮出去的鐵沙掌,一接觸到他那張活似等著被棄養的可憐狗兒的神情,一腔怒火瞬間沒出息地教滿懷疼意給淹沒過去。
她離開原先坐的椅子,尊臀移駕到言大公子的腿上,此舉嚇了他一跳,驚訝地仰頭看她。
「就為了你這幾句話,我是應該賞你幾巴掌的。」伸出纖長素手,卻沒使勁,只是輕輕貼上他的頰。
等著挨巴掌的他,意外的沒感到疼痛,滿臉困惑。
「但是我知道,你說這些話心裡也不好過。」他用力點頭附議,於是她笑笑地道。「念在你是初犯,這次就原諒你了。木頭,你要記住,
我葉初晴挑老公,並不是挑最好的,而是挑我最想要的,你也許不比言立冬出色、也許不解風情、也許老是氣得我胃抽筋,但卻是我最想要
的男人,懂了嗎?你要敢再有下回,自作主張地替我下定論,可就不只這樣了。」
言孟春不敢有所遲疑,飛快點頭,在心中默記一次,為葉大作家的至理箴言再添一筆。
「好。那,你現在可以吻我了。」難得早起,總該給她一個早安吻吧?
言孟春乖乖聽命,湊上唇輕碰了下,感覺仍是記憶中的溫膩甜美,他輕輕吮住,給了她一記溫存柔吻。
甜甜蜜蜜分享完一記親吻,葉初晴圈住他的腰,螓首柔柔靠在他肩上,而放下心來的言孟春,開始有用餐的興致,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
她買來的皮蛋瘦肉粥,一面餵她。
「好不好吃?」他問。
她皺皺眉。「差強人意,沒你煮的好吃。」
言孟春微笑。「那下次我煮給妳吃。」
所有人都說他很寵她,而事實上,他也真的對她很好,幾乎到有求必應的地步了。連洛洛都說,她上輩子一定燒了很多好香,這輩子才有
這種狗屎運遇到他。
可是──
「哎,木頭,問你一件事哦,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最後一句是說好玩的,用不著她交代,這人也正直得不懂什麼叫說謊。
「好。」
「包括我在內,你交過幾個女朋友?」
她沒忘記言立冬衝動脫口而出的話。
他說,怎麼會有「妳們」這種女人;還說,言孟春一再受傷,並沒他們想的那麼堅強。
他用的是複數,不是「妳」這個單數,除了誤以為她在玩弄言孟春外,一定還有誰,否則他不會一口咬定她會傷害言孟春。
言孟春沈默了好久,一直沒搭腔。
「木頭,你直說沒關係,我不會生氣。」
他困擾地皺了下眉。「不是,我還在數。」
「……啊!」張著足以塞進一顆鹵蛋的嘴,反應不過來。
「初晴,蚊子快跑進去了。」他還很好心地提醒她。
葉初晴愣愣地合上嘴。
女朋友多到一時半刻算不出來,她真是看錯他了,還以為他有多老實,她甚至曾經猜想,她會不會是盤古開天第一位。
嘖,白日夢果然不適合太常作。
「你到底數完了沒?」
手指頭扳呀扳的,好半天才一臉苦惱地告訴她。「真的數不出來,二、三十個……嗯,應該不止吧!」
葉初晴目瞪口呆,被外星人偷去的舌頭,好不容易才恢復運作。「你……唬爛我的吧?呵、呵呵,我承認你開始有點幽默了。」她乾笑兩聲。
「沒有啊!我是說真的。」不懂得看人臉色,依然秉持誠實美德。
「這怎麼可能?你拿女朋友當襯衫在換嗎?」嗚嗚!她開始有誤上賊船的感覺了。
「我沒有拿她們當襯衫換,都是她們先不要我的。」
葉初晴感到兩鬢隱隱抽疼。「請問你身患何種隱疾?」
「沒有。」他搖頭,又問:「妳要健康檢查表嗎?我明天就去醫院。」
她又默默吸上兩口氣。「那再請問你有何不良嗜好。」
「也沒有。我不抽菸、不喝酒、手氣差,連兩百塊的發票都沒對中過,所以也不賭博。」
「那她們為什麼不要你?」那些女人都瞎了眼嗎?如此一名優質好男人,居然輪得到她,老天真是太厚愛她了。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立冬比我更好吧。」
「這又關那淫魔什麼事了?」和他說話,腦細胞真得死好幾萬個。
「立冬不是淫魔。」為弟弟的名譽稍作申辯,盡到當大哥的義務後,才回答她。「她們都是因為喜歡上立冬才和我分手的。」
「三十個女人都這樣?!」她不可思議,聲音揚高幾度。言立冬搶大哥的女人搶上癮了嗎?
「對。」
「你有沒有眼光啊!這種朝秦暮楚的女人,你居然追來當女朋友,還一連三十次?!」手氣果然夠差。
「我沒有追她們啊,是她們自己說要當我女朋友的。」
原來是倒貼。
但,這仍無法消弭她一腔不滿。「她們說要當你女朋友,你就不會拒絕嗎?」
「拒絕?」顯然,這深奧的詞彙為難了他。
很好,這下她知道這三十……(甚至不止)的女朋友是怎麼來的了。
一直都知道他脾氣佳,凡事好商量,可是她沒想到,他連談戀愛的事都可以「隨和」到如斯地步!
「任何人來你都照單全收啊?那我算什麼?」沒想到她的男朋友這麼好拐!
言孟春用力搖頭,保證道:「妳說要做我女朋友的,我已經有妳了,不會腳踏兩條船。」神態嚴肅,只差沒到廟口去斬雞頭發誓。
無心的一句話,卻像閃雷,狠狠劈上她的心坎。
她說要做他的女朋友……是啊,是她說的,是她主動賴上他的。
從來,他都只是被動地接受。
從來,他都沒表示過什麼。
從來,她所扮演的角色,是任何人都能取代的。
這樣的她,和那三十幾個吃定他的憨厚善良、不懂拒絕而厚顏無恥地死賴上他的女人,有什麼不同?
「我說要做你的女朋友,你就讓我做嗎?」意外自己的聲音還能如此平靜,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等待他說出不同的回答,等他告訴她,
她的意義是不同的,他會答應,是因為他多少有些在乎她……
「對呀。」他如果不答應,初晴今天就不會是他的女朋友了。
葉初晴的心冷了。
「只因為我想,只因為我想……」呵,原來是她想做就讓她做,沒別的了……
言孟春再呆,也察覺得出她神色有異。「妳──不想嗎?」
葉初晴抽回手,由他身上離開,退了兩步。「如果,我說我現在不想了呢?」
初晴不想做他的女朋友了!
言孟春心一慌,無措地看她。
「我說我現在不要當你女朋友了!你怎麼說?」她揚高音量吼他。
留我啊,笨木頭!如果你真的有那麼一點在乎我,那就開口留我啊!讓我知道,我不是在一廂情願……
然而,他卻只會傻傻地看著她,一句話都不說。
她由希望等到失望,心,沈入了無底深淵。
「無話可說嗎?那,我們到此為止。」她出奇平靜,翩然旋身。
「初晴!」他心驚地拉住她的手,五指纏握住,不敢放。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他們不是才纏綿地親吻過彼此而已嗎?他又做錯了什麼?她為什麼突然不要他了……
愈慌,就愈想不出頭緒。
他不要她走,真的不要,他的心會痛!
可是……他該怎麼留?該怎麼留,她才會回到他懷中,甜甜地再喊他一聲「木頭」?!
葉初晴拉開他的手,輕輕笑了,可是言孟春卻覺得她在哭……
「我們分手,從現在起,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了。」
言孟春看著空盪盪的手,任她翩然遠去──
她不是他的女朋友了……
她要分手……
初晴說過,她不會輕易讓分手出口,一旦說出了口,就是認真的……
為什麼?他對她還是不夠好,留不住她嗎?為什麼她要走?
言孟春揪握著胸口,蹲下身去,感覺悶痛得透不過氣來。
他是真的喜歡她啊!從沒有一個女人,離去時會讓他好似活生生剜去了心魂,陌生的疼痛,空虛的恐懼,佔滿了知覺。
在他心中,她已經好重要、好重要了,她不知道嗎?
「大哥,你怎麼坐在地上?」下樓來的言季秋訝喊,走向他,這才看清他臉色難看得嚇人。「你沒事吧?大哥?」
言孟春不發一語,推開他的手,失了魂般的起身回房。
「大──」言季秋停留原地,怔然。
從沒見大哥如此失常過,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言孟春的遊魂狀態,已經持續一個星期了。
炒菜時,差點燒了廚房;切肉時,幾度沒連自己的手指也切下去;洗了米,卻沒按下電源;碗盤打破了九個,菜餚搞砸了七道,
其餘的頂多到沒讓人拉肚子的程度,而他卻像沒味蕾一般,渾然不覺地吃著。
再遲鈍的人都看得出不對勁。
他比以前更沈默了,成天說不上一句話。以前有葉初晴,千方百計地纏他鬧他,非要撬開他的蚌殼嘴;以前只覺得這女人好吵好煩,
但是這會兒,言家三兄弟全都不約而同地懷念起她來。
平時活像捕蠅紙,黏性超強的她,一下子突然不見蹤影,再配合言孟春的陰陽失調……嗯,陰陽怪氣好了,自認不笨的言氏兄弟,
自然推敲得出概略。
「怎麼辦?」客廳中,三兄弟六眼對望,無計可施。
「葉初晴不曉得對大哥做了什麼,只要找出癥結,事情就好辦了。」言季秋沈思,有條有理地分析。
此話一出,所有目光全都集中在言立冬身上。
「你們幹麼這樣看我?」言立冬面不改色地偏開頭。
「說,你這淫蟲是不是又把主意打到葉初晴身上去了?」言仲夏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厲聲質問。
「我沒有!」他本能反駁,看向另一方的言季秋,最溫文儒雅的三哥向來不會咄咄逼人地指控他,但眼神分明寫滿懷疑。
「除了你還會有誰?」言仲夏根本不把他的否認當一回事。「你自己算算,這是第幾次了?只要是大哥的女人,你都想染指,
到了手又不好好珍惜,玩過就丟,大哥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要這樣對待他?!」
「我說不關我的事,你聽不懂嗎?」兄弟們的不信任,令他怒火竄燒。
「大聲就了不起嗎?」言仲夏氣質盡拋,卯起來削人。「是哪個女人對不起你,你有必要把全世界都怨恨下去嗎?大哥並不欠你什麼,
容我說句難聽話,要不是大哥尿布奶粉把你帶到大,你早幾十年前就死得乾淨俐落了,現在還有本事在這裡和我拍桌叫喝,搶盡他的女人!」
「我知道大哥對我恩重如山,你犯不著用這方式,暗喻我有多禽獸!」
「何須暗喻,你本來就禽獸!」
「言仲夏,你這顆豬腦袋沒資格批評我!」他一把揪住言仲夏的衣領怒吼。沒人會高興被罵禽獸,尤其還是被自己的兄弟罵禽獸。
「批評又怎樣?我還想揍人!」說完,一記又狠又準的拳頭,飛快擊出。
言立冬被打得跌退數步,撞倒茶几。
「媽的,言仲夏,你找死!」言立冬徹底光火,卯起來幹架。
沙發倒了,桌面物品掃落一地,兩個大男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團,這場架,打得轟轟烈烈。
情勢的急轉直下,怔住了文質彬彬的言季秋,鮮少見過這等陣仗,想勸架,卻不知從何勸起。
一記老拳揮去,打得言立冬嘴角滲血。「要不是大哥不准我們打架,我早在你搶了大哥第一個女人的時候,就想揍掉你半條命了。」
「你知道什麼?豬腦!」言立冬不甘示弱地回了記左勾拳,打得對方眼冒金星。
「喂,你們兩個──」火花流彈掃得言季秋頭昏腦脹。
客廳門倏地推開,言孟春一進門,見著這景況,沈下了臉。「都給我住手!」
同一時間,兩顆同時揚起的鐵拳停在半空中,畫面定格。
「起來,全都給我起來!」言孟春一手揪一個,站在兩人中央。「你們愛打是嗎?好啊,大哥就在這裡,你們打啊,要打先打我!」
「大哥──」兩人同時羞愧地垂下頭。
「我是這樣教你們的嗎?自家兄弟當仇人在打?好,很好!是大哥教育失敗,該打的是我。」
「大哥,對不起。」言立冬首先道歉。
「我們沒這個意思,是──」
「不要向我解釋,我沒資格。」言孟春痛心地鬆了手,不看他們一眼,逕自回房。
慘了,大哥這回氣壞了。
客廳中的三人,無言相視。
大哥是性情極佳,不輕易動怒的人;但是一旦惹惱他,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還是不能諒解你。」言仲夏低哼。
「我也不會向你道歉。」言立冬答腔,靜默了會兒,才接續道:「但是我可以解釋。」
「坐下來說吧!」言季秋扶正沙發,由凌亂地面中找到面紙盒,抽了幾張分別遞給他們。
「那些女人配不上大哥。」言立冬悶聲道。
「嗯?」言仲夏挑眉。
「她們根本不是真心愛大哥,你們都沒發現嗎?一見過我們,她們就經不起考驗,開始心志不堅了,充其量,她們對大哥也只是一種夢幻式
的迷戀,再不就是存心利用大哥的忠厚老實,那不是真正的愛情。萬一大哥動了真情,愛上一個不是真心愛他的女人,他的傷會更重!」
從沒設想過會是這樣的答案,其餘兩人訝然相視。
原來,立冬比誰都愛大哥,只是表現的方式不同,這些年,他們都錯怪他了。
「所以你就拿身體來解決事情?你牛郎啊!虧大哥還三天兩頭的幫你進補,要換作是我,早任你去精盡人亡了,看你還有多少本錢玩他的女人。」
言仲夏還是不大認同他的行為。
言立冬跌回沙發,抹了抹臉。「我知道我的做法,會傷到大哥的自尊心,但那些死賴上他的女人,並不是大哥真心想要的,他只是不懂
該怎麼拒絕而已。就算讓我奪來,你們有見大哥傷心過嗎?沒有!因為大哥根本不曉得什麼是愛情,他分不出來!」
言季秋接口。「可是這一回──」
「我承認我有過這樣的念頭,但是這回大哥認真了,他愛葉初晴,所以我什麼都沒做!」他不會原諒任何人傷害他的大哥,就算是他自己也一樣。
「那他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不知道!」言立冬抓抓頭髮。「如果可以,我甚至想灌她春藥,直接綁上大哥的床!」
言仲夏白了他一眼。「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淫蟲就是淫蟲,滿腦子只想做愛。」與這隻下半身動物比起來,大哥人格高尚可比聖人。
「不然你有什麼辦法?」
話題兜回重心,三人同時嘆了口氣。
「大哥還在生你們的氣,我想──還是我去和他談談好了,也許可以找出問題在哪裡。」言季秋提出折衷方案。
「去吧,大作家。希望你的口才和文筆一樣好。」
回到房中,又是一室的孤寂,言孟春無聲輕嘆。
活了三十年,從沒發覺,寂寞竟是這麼可怕的一件事。這段日子以來,習慣她嬌慵的嗓音在他耳邊迴繞,讓他感覺他並不孤獨;習慣她柔軟
的身子纏膩在他身邊,使懷抱從不空虛;習慣作菜時,有她在旁邊孩子氣的嬉鬧,不時的抱抱他、親親他,送來強迫性的親暱,害他煮壞了
好幾道菜;弟弟們抱怨連連,她卻吃得好開心……
時日一久,他這顆空蕪的心,一點一滴填滿了她的嬌俏身影,歡聲笑語,滿滿、滿滿都是……
現在才發現,她為他做了好多,就算最初總是被他冷落,也從不曾棄他而去。
他承認,最初時候,她與他之前所交往那三十幾任女友是沒有差別的;迷糊無措下,就多了個女朋友。而他也很清楚,她早晚會與
那些女人一樣離開他,因為他太悶、他無趣,沒有人能忍受情感如此遲鈍的他,就像初晴常掛在嘴邊的──他是根沒情調的大木頭。
他從不認為這樣有什麼不好;直到他發現,初晴在他心中變得好重要、好重要時,他努力想改變自己,努力達到她的每一個要求,就怕她失望。
他會學著培養她要的幽默感,學習說笑話來逗她開心,她可不可以別那麼快放棄他?沒有她的日子,心好空洞,周遭靜得發慌,茫然得不知道該怎麼過下去……
「大哥?」言季秋拍拍他的肩。「我敲了門,你沒聽到嗎?」
言孟春沒回答,撫著一疊印著怪異搞笑內容的A4印表紙,神情一片空茫,言季秋順勢抽了張來看。「很有趣。」
他仰頭。「是嗎?我看不出它有趣在哪裡。」
所以,初晴才不要他,是嗎?
「那又怎樣?各人看法本來就不同,不能勉強的。」
「可是……初晴在意……」他喃喃地道。
「你確定她在意的是這個嗎?」
「我不知道……別人的男朋友,會浪漫地送花,會說盡情話,會逗女朋友開心;可是這些我都不會,我學不來……有時忙別的事情,還會忘記她的存在,
初晴當我的女朋友,好委屈……」
「可是別人的男朋友,沒幾個會替女朋友整理家務,噓寒問暖,生病時徹夜不寐地照料,不開心時任她使性嬌嗔,永遠溫柔包容地守候著她。」言季秋輕淡反駁。
「我相信,一個真正有智慧的女人,看得見你的好。畢竟,挑另一半得挑合適的,而最好的,未必合適。」
言孟春恍惚抬眼。「初晴……也這麼說過。」
「那就對了。她要的,是一個能寵她、疼她,給她一顆真心的男人。你──能嗎?」
他沒有遲疑地點頭。「我會對她很好、很好的!我喜歡她──」
「那你告訴過她嗎?」言季秋反問。
「我……」
不必回答了,光看他的表情,言季秋就有結論了。
「你不說,她怎麼會知道?」
要、要說嗎?可是她都要分手了啊,現在說,還來得及嗎?
「快,去告訴她,你不能沒有她,如果她還是不要你,那死得才瞑目,是不是?」
啊?!「等、等一下,季秋──」被推著走的言孟春手足無措。「我還沒想好……」
「這種事不必想,只要把心裡的話全說出來就對了。」推著他一路下樓,突然想到什麼,又道:「仲夏和立冬是因為關心你,不是故意要打架惹你生氣,原諒他們好不好?」
言孟春抬頭,對上兩張青腫的臉,平日俊帥毀於一旦。
「大哥──」
他走上前,拍拍兩人的肩。「打架解決不了事情,以後別那麼衝動,知道嗎?」
兩個在外頭意氣風發的大男人很受教地同時點頭,像極三歲孩童。
「那葉初晴的事──」他們同時問出口。
一提到心愛的女人,換他成了三歲稚兒,手足無措。
「我正要大哥去找她表白。」
「季秋,你別推我,我還沒──」
話未說完,就被推了出去,而好死不死的,葉初晴正好就在門外!
這下,真應了那句: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也許,是受了言孟春的影響,她竟也餵起附近的流浪動物來。
「乖乖哦!」撕了塊麵包屑在掌上,任小黃狗撒嬌地輕舔掌心,她微微笑了。
「難怪木頭那麼喜歡你們。」
想到那個令她傷心的男人,她哀怨地嘆了口氣。
說分手,他還當真死都不來找她,要真隔個千山萬水也就罷了,偏偏她就住隔壁而已耶,他卻連嘗試挽回的心意都沒有!
每次鬧彆扭,哪一回不是她拉下臉主動去找他?雖說每回都是她自己在使性子,但是他就不怕她真的再也不理他嗎?他沒有一次主動來哄哄她,問她氣消了沒。
這幾天愈想,就愈覺得她只是個厚顏倒貼的女人而已,如果真的是這樣,她還強求什麼?強摘的瓜不甜,她不想再為難他了。
雖然,她這輩子還沒那麼在乎過一個男人,在乎到連她都想罵自己沒出息,她真的好愛那根不解風情的笨木頭,他到底知不知道啊?
被兄弟們聯手推出去的言孟春,一見她的背影,少之又少的勇氣全龜縮到老鼠洞去,沒膽的躲了回來。
「去呀,你的女人在那裡,回來做什麼?」
「可是我……」不等他辯解,三兄弟,六隻手,又將他推了出去。
騎虎難下的言孟春,硬起頭皮走上前去;正要開口喊人,卻聽她悶悶低咒了聲。「死木頭,沒情沒義!你最好死到天邊去啦,否則我劈了你當肥料。」
誰聽了不頭皮發麻?想當然耳,身後的言孟春自是很孬種的又縮了回來。
三兄弟耐性告罄,很沒大沒小的一人一腳將他給踹了出去。
然後,事情就這樣發生了──他們力道一時沒掌控好,收不住步伐的言孟春,就這樣撞上了她,連累沒有防備的葉初晴陪他跌成一團,
原本還想踩著落葉,瀟灑出場的男主角,希望徹底落空。
門後偷窺的幾個人,以手矇住臉呻吟,悲慘得不忍卒睹。
「哪個混蛋──」跌得頭昏眼花的葉初晴正欲咒罵,在看清眼前的人後,聲音卡住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妳不要生氣──」言孟春慌張地想起身,但是愈急,就愈是曖昧地糾纏成一團,
此刻,他的敏感部位,正抵著她最柔軟的部份,並且很不可饒恕地有了反應。
他簡直羞愧欲死!
「嘿,看不出來大哥比我還猛耶,大馬路上,光天化日的,就想上了人家。」言立冬閒閒說著風涼話。
「還說!剛才就你下腳最重。」
「彼此、彼此。」
那廂──
兩人好不容易掙脫纏膩曖昧的窘境,卻又陷入另一個相顧無言的窘境。
「妳……」
「幹麼?」她垂著頭,沒什麼元氣地回他。
「呃……」少了她平日的笑臉迎人,他連話都不會說了。
他求助的看向身後,言立冬以唇語無言教授他一串甜言蜜語,但是那些話……
幾天不見,妳更美了,我好想妳?!
好肉麻,打死他都說不出口。
「妳……散步嗎?」
身後,三個大男人跌成一團,死傷慘重。
葉初晴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哪隻眼看到我散步了?」
有人蹲著散步的嗎?更別提她還穿著睡衣。
「那個……小黃好可愛哦……」此話一出,跌倒還沒來得及爬起的兄弟,緊接著鮮血狂嘔。
「是啊,小強也依然老當益壯,百子千孫。」她笑得很假,配合他今日的無厘頭。
「小強?」他面露疑惑。「妳等一下。」
旋即,跑得無影無蹤。
回到門後,問道:「誰是小強?」
言仲夏已經受不了,拿著頭猛撞牆了。
「嗯……」言立冬比較堅強,沈吟了下,告訴他。「蟑螂的代稱。」
「為什麼蟑螂要叫小強?」
「就像說故事時,小孩都用『小明』代稱,老人都用『老王』,這是『習俗』,不需要理由。」
「拜託──」言季秋很想哭地呻吟。「那不是重點吧?」
於是乎,言孟春又被三兄弟聯腳踢出。
男主角再一次以全無美感的方式出場。
這四兄弟今天搞什麼鬼?
葉初晴擔心地擰起秀眉。「你沒事吧?木頭?」他今天怪怪的。
一聲柔柔的木頭,融了他的心,稍稍安定他惶然的靈魂。
「初晴──」
「你想說什麼?」
「妳……什麼時候,再過來用餐?」
「不了。」她已經什麼都不是了,去了,只會更觸景傷情。
「不、不要嗎?」他失望地垂下頭,欲言又止。「可是……」
「你希望我去嗎?」小小的希望火光燃起,她定定地瞅住他。他會想她、渴望見她嗎?會嗎?
他慎重點頭。「嗯!我答應過,要煮皮蛋瘦肉粥給妳吃的。」
眸中淡淡光采黯了下來。「不必,我早忘了。」只是承諾,只是他凡事認真的性格使然罷了……
放掉期待,這一次,她是真的死心了。
她忘了,她不會再來找他了……言孟春滿腦填滿了這樣的訊息,當她再一次與他擦身而過,痛縮的心,揪住了所有的知覺。
「初晴!」他心慌意亂地喚住她,只知道,不能讓她走,否則──否則他真的會失去她!
她停下腳步,沒回頭。「還有事嗎?」
他回過頭,弟弟們比他更急,又是唇語、又是比手劃腳的,但是他看不懂,愈是心慌,就愈是無法解讀。
「我、我──」腦子一片空白,情急下,他無法思考,直覺喊了出來。「我喜歡妳!」
葉初晴渾身一顫。
「你、你說什麼?」他說他喜歡她?!她有沒有聽錯?
「不要走,我喜歡妳,初晴,我喜歡妳!」他已經什麼都不管了,憑著本能一字一句說了出來。「我知道,我很笨拙,只會惹妳發火,
那是因為,我不太懂得怎麼當一個稱職的男朋友,妳教我好不好?我會很用心地學,很用心地疼妳,再給我一次機會,不要這麼快對我絕望,
我不要失去妳……」
葉初晴不敢置信地回過身,眸底淚光蕩漾。「你──說真的?」
他緩慢的,攤平掌心貼上胸臆。「沒有妳,這裡會痛。」
「你──大笨蛋!」她飛快奔向他,投入她最依戀的胸懷,哭得好不悽慘。「這些話……嗚嗚!你怎麼不早講嘛!你難道不知道……嗚……我就是在等你這句話嗎?」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妳不要哭,不要哭……」他好生心疼,手忙腳亂地拭著她臉上的淚。
「你……笨木頭,你不會吻我啊!」她又哭又笑地嬌嗔。
「噢……好!」他愣頭愣腦地應道,不敢遲疑地吻住帶淚紅唇,輾轉吮出深濃情意,綢繆纏綿。
門後的三個大男人欣慰地抱在一起,差點也哭成一團。
嗚嗚,言家祖先有保祐,驢子大哥總算沒蠢得太徹底,雖然過程不忍回顧,最後還要女主角來提醒,不過──結果一樣就行了,差強人意,不必太計較了啦!
言家終於又恢復往日的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並且開始有美味可口的三餐可以享用,為此,三兄弟幾乎要感動得痛哭流涕,把救苦救難的葉初晴奉若神明的供上桌去膜拜。
不過,偶爾也會有小凸槌,例如──
「言立冬,去煮飯,你沒看時間差不多了嗎?」
「可是,平時都是大哥──」言立冬本能張嘴抗議。
「大你個鬼!你大哥就天生勞碌命,活該欠你們的啊?他煮了大半輩子的飯給你們吃,你們偶爾煮一頓給他吃會死嗎?」葉初晴得理不饒人,活似訓兒子。
三言兩語,說得言立冬一陣羞愧。「那,我去煮。可是──別期待我有大哥的水準哦。」醜話先說在前頭,免得到時抱怨連天。
「你煮得出來,我就吞得下去。」反正再差也莫過於此,她就不信有人會比她更爛。
「初晴,我看我還是──」言孟春坐不住,起身想去幫忙。
「閉嘴,你給我坐好!」
然後,他手裡被塞來電視遙控器。
於是,炒菜的炒菜、拖地的拖地,整理家務的也在他面前晃來晃去,言仲夏擦窗子時,還差點扯下整個窗簾。
「啊──」言孟春又要伸手幫忙,卻讓葉初晴的火眼金睛給瞪得縮了回去。
「坐好!」
老佛爺懿旨,沒人敢違逆,他迅速端坐回椅中,有如乖寶寶,兩手平放膝上,只能以無限同情的眼神,遙遙祝福被欺壓的兄弟們。
言仲夏三人都知道,要真讓葉初晴嫁給大哥,他們鐵定沒好日子過;但是,他們也知道,這名女子是大哥生命中的陽光,有她,大哥就有快樂;
為此,他們甘心被欺壓。
微風徐徐的午后,難得四兄弟都沒出門,聚在言孟春房裡啃瓜子閒嗑牙。
在葉初晴的訓練下,他們已養成各人分擔些許家務的習慣了。她說得沒錯,家務不是大哥理該擔負的,身為這個家的一份子,都有責任,
不能因為大哥如此任勞任怨,就理所當然的忽略。
「仲夏,你的手沒事吧?」他沒忘記二弟前幾天洗紗窗的時候,由上頭栽下來,跌得很難看。
「還好啦!」言仲夏撇唇,揉了揉手肘。
「立冬,你呢?」他料理吳郭魚的時候,自己的血流得比那條魚還多。
言立冬伸出中指,那不是在罵人──雖然很像。
言孟春看了看他受傷的中指。「嗯,傷口有在癒合。那季秋──」
「扭到手而已。大哥,你不用替我們擔心,我們都大了,你該多關心自己的事,你和葉初晴的狀況還好吧?」
「嗯。」談起心愛的女人,他不自覺浮起淡笑。
「怎麼樣?大哥,她身材不錯吧?抱起來有沒有很『幸』福?」言立冬挑眉,笑得帶點邪氣。
「嗯,她真的漂亮得沒話說,那豔媚風情一眼看上去,還以為她很擅於玩男女遊戲呢!」言仲夏附和。
「初晴就是初晴,無所謂身材好不好,漂不漂亮。」他喜歡她,和外在條件是無關的,就算她變醜了,他還是喜歡。
三兄弟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這大哥真沒半點審美觀,拿葉初晴這嬌滴滴的大美人來配他,實在有夠暴殄天物的。
「我現在嚴重質疑,她到底是看上你哪一點了。」豔光四射的大美人,居然對他家樸實木訥的大哥情有獨鍾,還死心塌地呢!言立冬可沒忘記,
他當初想勾誘她,她還很不屑地用眼角瞄他咧!
「也許,她看上的,就是我們嚴重質疑的那一點。」言大作家很有哲理地冒出一句,另外兩人玩味著這句話,同時若有所悟地笑出聲來。
「沒錯!」
天生少根筋的言孟春不解其意,一頭霧水地問:「你們在說什麼?」他錯過了什麼嗎?
「我們在說,就算有女人脫光了衣服站在你面前,你還是可以神色自若,視若無睹,葉初晴就是看上你這點,不怕老公被外頭的狐狸精拐走。」
被調侃了,他也不困窘,只是笑笑地說:「除了初晴,我誰都不要。如果她願意,我打算明年西洋情人節那天,請她嫁給我。」
「嘖,純情男。」言立冬嗤哼。這種情操,他是很不屑的,要他守著一個女人,貞烈一輩子,除非他下一刻就死去,那就有可能。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言仲夏順手接起。「喂?」
「請找我老爸。」另一頭,聲音清稚甜嫩。
「誰?」目光本能地定在言立冬身上。他們從很早就在擔心了,果然!立冬給他們搞出私生子,孩子還都那麼大了!
「當然是言孟春先生。」
「啊?」下巴掉了下來,見鬼地盯著他大哥。當真會咬人的狗不會叫。
「誰打來的?」言孟春不解,接過話筒。「喂,哪位?」
「老爸,是我啦!」
「洛洛?」他愣愣地。「妳叫我什麼?」
「你不娶我老媽嗎?」另一頭的洛洛,慧黠反問。
「我當然會。」
「那就是嘍!這聲老爸早晚要叫的嘛。」時間性的問題而已,那麼計較做什麼?大人真龜毛!
言孟春失笑。「好吧!女兒,什麼事?」
「別說我當女兒的沒義氣,要老婆的話就快點過來,你的女人快被拐跑了。」
「什麼意思?洛洛,妳說清楚。」
「這──唉呀,一時也說不清楚,反正你快點過來就是了啦。」
「到底……喂、喂?洛洛?!」另一頭已掛斷電話,他愣了好半晌,放回話筒走出陽台,透過這個角度,正好看見葉初晴站在路旁與一名陌生男子在交談,
那男人他沒見過,應該不是附近的居民。
他們似乎在爭執什麼,僵持不下,距離有點遠,他聽不到他們的談話內容。
「我出去一下。」匆匆交代了句,他快步下樓。
「夠了,康書棋,你再多說一個字,我立刻扁死你!」
「是誰一聲不響,在結婚前一天搞失蹤?是誰害我在大喜之日找不到新娘,成了所有人的笑柄?是誰讓我一年以來,南北奔波的找人?
葉初晴!請妳先搞清楚是誰對不起誰,再來考慮現在是誰該發火!」
「是啊,誰對不起誰?」葉初晴笑得很嘲弄。「康大少爺,請不要逼我把話說太白,否則到時難堪的是你!」
「我無愧於心,有什麼怕妳說的?」找老婆整整找了一年,這把怒氣可不是三言兩語就消得掉的。
康書棋一把扣住她手腕,厲聲咄咄。「我到底哪一點讓妳不滿意,妳要這樣對我?!」
葉初晴想掙脫,卻只換來手腕刺疼。
要死了!木頭可從來不敢對她這麼粗魯呢!
好吧,既然他不知死活,那就別怪本姑娘不留面子了。「無愧於心是嗎?好,那我說──」
「初晴!」言孟春三步併成兩步奔了下來,人還在喘,就迫不及待先喊了她的名。
「木頭──」葉初晴一仰首,毫不遲疑地踹了他一腳逼他放手,然後直奔情郎懷抱。
「怎麼跑那麼急?想我哦?」柔嫩小手揉了揉他心口,嬌媚依偎。
「呃……」他微微赧紅了臉。對於她無時無刻、毫不矯飾的奔放熱情,他還在適應中。「這位先生是?」
「噢,他啊,不重要的路人甲。」她揮揮手,像在趕惹人厭的蒼蠅。
「葉初晴!」縱有再好的修養,也經不起這樣的對待。「妳最好解釋清楚,妳到底背著我搞什麼?!」那股連瞎子都看得分明的親暱氛圍惹毛了康書棋,
白癡都猜得出她和這男人的關係有多不尋常。
她居然給他在外頭胡搞!
葉初晴挖了挖耳朵,噘著小嘴,委屈道:「木頭,他好兇哦!你都沒對我大聲過耶,他居然兇我!」要說抱怨,其實撒嬌成分居多,她伸長手腕遞到他眼前。
「他剛才還抓我的手,你看你看,都紅起來了。」
水嫩皓腕果然印上幾道紅痕。
言孟春的眸底不經意的掠過一抹心疼。「痛不痛?」
「嗯!」她的樣子像要哭了。「你親親,就不痛。」
痛的明明是手腕,為什麼要他親嘴?
言孟春掠過仰著臉等待的她,尷尬地瞥了眼前頭的第三者。
他承認他學習能力相當差,雖然親熱時老被弟弟們逮到,不過到目前為止,他還是沒學會臉不紅氣不喘地在第三個人面前表演。
這位先生──好像快抓狂了,眸底噴出的火焰溶漿,活似化身酷斯拉……
為什麼?他不解地蹙了下眉。
「葉、初、晴!妳夠了沒有?妳存心要嘔我嗎?」康書棋忍無可忍,一把揪過她。「跟我回去,我們把話說清楚。」
「我跟你已經沒什麼話好說了,你放手、放手啦!」她又叫又跳,死命掙扎。
「妳想怎樣大可直說,不必用這種方式報復我!」他死扣住不放,怒焰狂竄。
「誰報復你了!我才不認識你。木頭,救我,這個人是瘋子。」掙不開,她索性雞貓子亂叫的胡嚷一通。「救命啊,土匪啊,搶劫啊,綁架啊,劫財劫色啊……」
「妳──」康書棋徹底火大。「葉初晴,妳不要──」
半空攔來的大掌,擋下他粗魯的舉動。「先生,請放開她。」言孟春不敢強拉,怕扯傷初晴。
「這是我們的事,你少管。」
「不管你和初晴是什麼關係,傷害女人就是不對。」言孟春扣住他的手腕,堅持不讓。
哇,好崇拜!沒想到她的木頭也有這麼強硬的一面,好酷!
康書棋本想再說什麼,看了看她,終究還是鬆了手。「我們的事,早晚要有所解決,妳心裡清楚。」
葉初晴當作沒聽到,反身圈牢言孟春的腰,孩子似地將嬌軀揉進他懷中,愛嬌地道:「還是我的木頭最好了。」
認清她執意嘔他,康書棋也不再笨到留下來讓她嘔出內傷。
「那位先生好像很生氣。」言孟春瞟了眼走遠的身影,輕道。
「管他哩!」
「他說──你們什麼事要解決?」他猶豫了下,問出口。
「他……唉呀,那人是神經病,不要理他就好了。」她拉了言孟春進屋,三言兩語打發掉。
言孟春任她拉著,低斂的眼,掩去那抹不知名的思緒。
他是有些遲鈍,但並不笨,他看得出她與那名男子之間的關係不尋常。
到底,初晴極力隱瞞,不願讓他知道的,是什麼事?
這道疑問,困擾了他三天,說不上來為什麼,平日心思簡單的他,就是莫名的在意這件事。
直到第四天,那名困擾了他的男子找上了他。
正欲和三弟出門買菜被堵到,他無奈笑了笑,一臉抱歉地將菜籃交給言季秋。「麻煩你了。我想──他應該有事要跟我談。」
「大哥?」感覺出對方來意不善,言季秋不敢隨意走人。
「去吧,沒關係的。」大家都覺得他溫吞好欺,事實上,他要沒點本事,哪有能耐將三個弟弟帶到這麼大?
既然大哥都這麼說了,言季秋也只好從命。
「初晴要吃胡椒蝦。」目送他離開時,還不忘交代一句,然後才回頭招呼客人。「要不要進來坐一下?」
康書棋無言點了下頭。
言孟春倒來茶水,他沒喝,只是看著杯內冒出的熱氣。「她應該有告訴你,我是誰吧?」
「她沒說。」言孟春答得很保留,畢竟──「那人是神經病」不是什麼光榮讚美詞。
「她沒說,你就不問?」這人沒神經嗎?看不出他和葉初晴之間非比尋常?!
言孟春淡淡地道:「她不想說,我就不問。」
康書棋不可思議地瞪住他。「就算我是她的丈夫?!」
執杯的手顫動了下,心臟一陣強烈重擊,腦子又空又麻,茫然一片。「丈……夫?!」
虛軟而嚴重顫抖的手幾乎握不穩杯子,他力持平穩地放上桌面,深吸了口氣,而後直視他,堅定地搖頭。「不可能!初晴不會這樣對我。」
康書棋微怔,不明白他這傻氣的信任由何而來,短瞬間卻也不免略微心折,忽然有些明白,葉初晴為何會看上他。
「差不多了。如果不是她在結婚的前一天臨陣脫逃,今天我已經是她的丈夫。」
「但終究還不是。」她逃了,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他還不算初晴的丈夫。
「就算不是,我和她也還有婚約在,容不得你對我的未婚妻亂來。」
言孟春握了握拳,在他的指控下,緩慢地回應。「或許你該想想,既然你們都要結婚了,初晴為什麼會離開你?為什麼會讓我有機會對她亂來?」
康書棋被問住了,一時答不上話來。
他是不是看錯他了?這個看來溫文沈靜的男人,似乎並沒有他想像中這麼軟弱無能。
「那是因為,她在報復我,她誤會我一些事,才會存心利用你來氣我。」康書棋鬱悶地吐出話來。
「不會的。」言孟春連想都沒有。「初晴的個性雖然衝動,卻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她不會玩弄別人的感情,你是她的未婚夫,怎麼可以這麼不了解她?」
又一次,康書棋被說得啞口無言。
看來……此人對初晴的感情也不盲目。但,他不甘心呀!初晴本來該是他的,就因為沒能及時認清自己的心,就得錯失摯愛嗎?總得給他一次機會,讓他說出對她付出的情意……
「如果你真那麼了解她,那你該也知道,雖然她的外表很容易讓人誤解,但她骨子裡對感情的事是很執著嚴謹的,她會答應嫁給我,這樣的感情還需要質疑嗎?」
三言兩語,狠準地指中了言孟春的致命傷。
初晴……很愛他嗎?
是啊,若不愛,她當初怎麼會答允婚事?她不是會拿終身大事開玩笑的人。
康書棋研究著他的表情,又道:「我和她的事,不是旁人能理解的,她對我有所誤解,才會在結婚前夕離開我。在她最脆弱無助的時候,你出現在她身邊,替我照顧她,所以她接受了你。
這些我都可以諒解,畢竟是我先傷透她的心,怨不得別人。」
這話的意思──是在指控他乘虛而入?!
回想他們最初是怎麼開始交往的呢?對了,她生病,在他懷中哭得好可憐,是他的照顧令她感動,於是她開始依賴起他來……
是嗎?他,只是她迷惘無助時,所尋求的安定?
「你可能還不清楚吧!初晴是建築業龍頭,威遠企業董事長的獨生女兒,從小嬌生慣養,錦衣玉食,我們的家世──算是旗鼓相當吧!你給得起她的,我也給得起,但是我給得起她的,
你未必辦得到,這回她為了逃避婚事,在外頭流浪了一年多,她父親很著急,託我尋回她,然後──我們會結婚。我們之間的誤會,我會向她解釋清楚,並讓她原諒我的,
我相信她最愛的人還是我。至於你──」康書棋頓了頓。「請不要讓她為難,好嗎?」
是了,這就是他今天來找他的目的。
宣告他是破壞人家感情的第三者,宣告他的存在有多麼多餘,宣告他該退出這場僵持的情感習題。
原來,初晴還是出身名門的千金女,她為何什麼都沒告訴他?
現在才發現,他對她竟全然的一無所知。比起家世的衝擊,被阻隔於她的世界之外的體悟,更教他難受。
初晴無論家世、外在條件,全都是上上之選,他哪一點配得上她?
他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深怕委屈了她──在她明明有更好的選擇的時候。
微微抬眼,他問了出口。「你,是洛洛的父親嗎?」
康書棋微怔,別開了頭,沒回答。
「好,我懂了。」恍恍惚惚,他點了下頭。「初晴是我見過最好、最值得人愛的女人,只要你承諾我,你會一輩子疼惜她,我會放她走的!」
「當然!我也愛她!」
「那麼……你今天的目的達到了。」他閉了下眼,宣告了自己的死刑。
「謝謝你。」康書棋吁了口氣。
「不必。我並不是因為你才做下這樣的決定,我為的是初晴的快樂,我想,你比我更能給她幸福。但,這並不代表我真的認為初晴只是把我當成無助時的慰藉,
她對我付出了什麼,我自己心裡清楚,我相信她是愛我的,只是──」他苦澀一笑。「或許她愛你比愛我多,就這樣罷了。」
他不要看見她為難哭泣的容顏,不捨得她在兩難境地中掙扎,所以他代她做下決定。
當他的存在不再能呵護她,反而只是為她帶來苦惱時,他只能放她走。
心很痛,這名女子,是他靈魂的一部分,今天卻要將她割捨,還給另一個同樣深愛她的男人,從此,不完整的心為她而鮮血淋漓。
但是無所謂,他知道初晴會得到她該有的幸福,這樣就夠了。
只是呵……辜負了洛洛那一聲老爸。
畢竟,他們才是一家人,從來都不該有他的存在,他不要當罪人,不要去破壞那一家三口的幸福……
被人陰魂不散地持續纏了數天,任誰都會火大,尤其自認脾氣向來不是很好的葉初晴。
「康書棋,你夠了沒有?我叫你不要再來煩我,你聽不懂嗎?」忍耐到了極點,開始用吼的了。
「初晴,妳到底還要生我的氣到什麼時候?」方法用盡,還是得不到美人垂憐的康書棋,無奈地挑開來明講了。
「生氣?」葉初晴扯出極度虛偽的假笑。「康大少爺有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
「我知道妳那晚有去找過我,看到不該看的事,對不對?」一年來他前思後想,只有這個可能了。初晴雖然有點任性的大小姐脾氣,但絕不是被慣壞了的千金大小姐,
她做事情知道分寸,若不是有令她無法承受的理由,她不會在結婚前夕令雙方長輩丟臉。
「不該看的?」她諷刺揚唇。「不會呀,很香豔刺激呢!」
康書棋長嘆一聲。她果然看到了!
「聽我說,初晴!我承認,一開始和妳交往,是來自家庭方面的壓力,生長在這樣的豪門深宅,有很多事並不是我們能夠隨心所欲的,妳的成長環境與我相似,
這些感觸應該比誰都深刻才是。所以,我順從家裡的期許,與妳交往,我相信最初的妳也是一樣的,一直到結婚前夕,我都還是這麼認為。我不甘被束縛,卻又無力掙脫,
從小到大都是如此,這樣的鬱悶已經在我心中積壓太多年了,也因為這樣,我本能的認定了和妳在一起是被強迫,我一點都不愛妳。」
「嗯,這樣很好啊,一拍兩散。」皆大歡喜呢!她很不像話的拍了拍手以示慶祝。
康書棋挫敗地低吼:「妳聽我說完!」
「聽就聽嘛!」這麼兇幹麼?嚇人啊?
算了,沒有人表白會用兇神惡煞的口氣,雖然那都是她害的。康書棋勉強壓下躁怒,接下去說:「一直到妳離去,我才發現,我早在不知不覺中,愛上妳的純淨無偽、毫不矯飾的真性情,
少了妳的日子,讓我深深懷念起有妳愛笑愛鬧的嗓音相伴的日子,我已經少不了妳了!」
啊?她沒那麼好吧?她覺得自己沒啥氣質的叫嚷,好像潑婦耶。
「不會吧?」她悲慘的哀鳴,她不要當三角戀的女主角啦,她已經有木頭了,她是很知足的,他幹麼沒事來攪局啊?
「不然妳以為我這一年以來在做什麼?妳逃婚不正合我意嗎?我何必南北奔波,找妳找得團團轉?」
還說咧!要不是因為這傢伙,她幹麼三天兩頭的搬家?
「初晴,妳也是有點喜歡我的吧?不然妳不會答應嫁給我,讓我們再重來一次好不好?我保證,這一回,我不會再傷妳的心了。」
唉,伸手不打笑面人,他都說得這個樣子了,她實在也不好意思拿張活似便秘三天的晚娘面孔對他。
「對不起,書棋,我心裡已經有人了,當初,我想你也是不情願與我結婚的,所以愛上他後,我對你一點都不愧疚。就像你說的,我的確也是因為家人的期許,
而嘗試和你交往,反正,試試也不會少塊肉嘛!後來覺得你夠溫柔體貼,不難相處,如果要在一起一輩子,應該不會是件太糟糕的事,加上你能接受洛洛的存在,
這才是我答應嫁你最大的原因。一直到認識木頭──就是隔壁住的那個二愣子啦,愛上他,情緒為他忽悲忽喜,我才明白,從前對你的好感,從來就不是愛,
那個有本事惹我哭、惹我笑的傻木頭,才是繫住我整顆心的人。」
聽她這麼一說,希望落空的康書棋,神色灰敗地垂下手。「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留給我?」
她搖頭。「我會回家去的,但是第一件事,就是請我爸解除婚約。我希望你能成全我。」
「成全?」他笑得好苦。一念之差,錯過了,竟一輩子都無法再挽回。
「我會成全妳的,但是,我希望妳也能成全我最後的要求。」
「什麼?」
「我想吻妳。最後一次,讓我留個美好的回憶,至少,我們是用最浪漫的方式結束。」
「啊?」這──不好吧?她不確定她還能忍受木頭以外的男人碰觸她,萬一她一個不留神,很反射動作的給他一記過肩摔,那就很失禮了。
「求妳。最後一次了!」
「這──好吧,但是先說好,別指望我會有多美妙的回應。」
康書棋不答,伸手摟過她,覆上她的唇,輾轉吮吻。
葉初晴緊閉著嘴,沒有回應。
嗯──也沒什麼嘛,只是有溫度的肌膚碰觸,這樣而已呀!
康書棋死心了,他知道,她是真的沒有絲毫的留戀,她對他如果還有一丁點的感情,在他吻她時,不會全無感覺。
他鬆開手。「我先回台北等妳。」結束了,這一次,是真的結束了……
「嗯,我隨後就到。」她會回去為她的過去作一個完整的交代,而後才能以全新的面貌,回到言孟春身邊,將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給他。
康書棋離開了,而正想進屋的她,卻心臟無力地發現,言孟春就站在她身後。
她心下一驚!
他──不會剛好看到不該看的吧?
娘呀!她知道她的運氣一向都不怎麼樣,但也不能給她背得這麼沒天沒良啊!
「木、木頭……」向來直率敢言的她,頭一回結巴了。
還需要再多說什麼呢?他吻她,而她完全沒有抵抗掙扎的跡象,她心裡……果然還是愛著康書棋的。
那一刻,他彷彿聽到心碎裂的聲音。
他沒有崩潰,早已預知會有這樣的結果,他不需要意外,不需要崩潰,他只是……好難受,再也拼不回面目全非的心。
該結束了,他知道。
一顆心,承載著兩段情,是難為的,他不要她承受這愧負的情、不完整的愛,如果真要走到這一步,由他來了斷,放她毫無負擔的,去擁抱單一純淨的愛情。
「走吧,跟他去,我無所謂。」他訝異自己的聲音還能如此平靜,只要一會兒,只要再撐一會兒就行了。
「你……無所謂?!」她愣愣地重複,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木頭,你誤會了啦,我和他……對啦,我是要回台北一趟,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言孟春退開一步,避開她的碰觸。「我說無所謂!妳聽不懂嗎?妳要跟他走,還是跟他結婚,對我來說都已經無所謂了!我玩夠了!」
他從沒用過這麼重的口氣與她說話,與其說傷心,她其實震驚的成分居多。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她不敢相信,這是一向待她最溫柔包容的木頭嗎?
「我說我不要妳,我厭倦妳了。妳可以跟他走,真的可以,我一點都不在乎……」抽空了心,他才有辦法說出口;而這些話在出口前,早已將他凌遲。
葉初晴瞇起眼。「你想把我讓給別人?」
「不是讓。我、我本來就只是玩玩而已,妳不要再纏著我了,大家好聚好散,何必太認真?」他記得……立冬都是這樣說的。
「這是你的真心話?」死木頭,他竟敢這樣對她!
他連猶豫都不敢,飛快點頭。
「好,很好!記住你今天的話,言孟春,我不會原諒你的!」她說得很平靜,但在她旋身之際,他還是捕捉到她眼眶中閃動的晶盈淚光……
他傷害了她,他傷害了她……
這樣的體認,像一把利刃,狠狠剜上他的心口。
「初晴──」他無法自制,脫口喚她。
「不要喊我!既然打算把我丟棄,你就沒有資格喊我了。言孟春,我再也不要看見你!」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進屋,留下他獨自悔恨。
她不再喊他木頭了,枯木、朽木、腐木……什麼木都不是,失去了她,他連自己都不是了……
言孟春閉上了眼,只覺一陣熱浪衝擊眼眶,泛流而出的液體,淹沒了痛麻的心。
別說她不會原諒他,他這輩子也沒打算原諒自己,他發過誓,要拿她當生命……不,比生命更加疼惜,可是方才,他卻說了最可惡的話,令她哭泣。
他從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那麼的想殺死自己。
「初晴……」曾經,他擁抱過她最柔軟的身體,感受她最柔媚的撒嬌姿態,可是從這一刻起,她就要是別人的了,疼她、寵她,
甚至包容她的小任性的權利,都將屬於另一個人,他就連喊她的資格都沒有了……
她,將飛往另一個男人深情的懷抱,過她全新的人生,而他,生命中的陽光,遺落在她轉身之後。
※ ※ ※
言家,再一次陷入人間煉獄。
叫苦連天的三兄弟,不是沒想過要找那個繫鈴的解鈴人,他們只差沒三跪九叩的去求她了,可葉初晴這回是鐵了心置之不理,
最後那一次,居然還回他們:「叫那個豬頭男早死早超生!」
無計可施下,三個人,外加個智商一九五的十歲狗頭軍師,湊在一起共商大計。
「記不記得你上回說過什麼?」言仲夏說。
被問到的言立冬反問:「哪回?」
「我說你禽獸那回。」
言立冬咬牙。「不必強調禽獸。」
「對呀,他天天都很禽獸,二叔說哪一天?」童言稚語,格外一針見血。
「謝謝妳的『天真無邪』!」言立冬咬得牙齦都快滲血了。
「喂,別又打起來了,大哥這回的狀況比上次更慘。」他們要還敢不如死活的在這時幹架,大哥恐怕會一人一刀直接砍了他們了事。
「我說的是灌春藥那一句。」言仲夏又道。
「不是說我淫蟲嗎?打算採用了?」
「沒辦法,非常時期得用非常手段。」
「上哪兒弄這種東西?」畢竟是不入流手段,言季秋說得一臉羞恥。
於是,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言立冬身上。
「喂,你們別看我,我哪會有這種東西?」他上女人,一向都光明正大,何況,他不讓女人下春藥就不錯了,哪輪得到他使這種低級手法。
「唉呀,大人的智商都那麼低嗎?那我可不要長大。」
冷不防讓人一陣羞辱,三個低智商的大人抽搐著臉部肌肉,謙卑請教。「那麼敢問葉洛希小姐有何高見?」
「不用客氣,你們可以先改口喊言洛希。」她自動自發改了姓,也就是說,她老娘當定言家婦了,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好膽再給她拿喬,
她不排除將人直接打包丟給言孟春的可能性。
「你們難道看不出來,我老媽愛慘你們的大哥了嗎?她這個人啊,就是嘴硬而已,我們只消隨便灌他幾杯酒──
老爸該不會酒量可比李太白,千杯不醉吧?」
「嗯──喝個兩杯後,撈月沒溺死算他走運。」言季秋想了想,給個中肯的評論。
「那就好辦了。你們灌他,我會負責把我老媽拐過來,書上不是說,酒後容易亂性嗎?可以的話,不反對再給老爸頭上敲幾個包,
加強逼真度,那──你們知道的,女人都有母性光輝的嘛,看他那麼慘,我老媽心還能不軟下來嗎?」
哇!是誰說最毒婦人心的?還頭上敲幾個幾個?!小小年紀便如此潛力無窮,長大後……
「記得提醒我別得罪妳。」言立冬失神地喃喃道。
「放心啦,你是我四叔嘛,我是乖小孩,不會沒大沒小的。」
是嗎?他懷疑,萬分的懷疑啊!
由二位兄長眼中,他讀到了同樣的訊息。
灌酒?怎麼灌?
六隻眼睛齊齊盯著桌上的酒瓶,他們大哥是一杯葡萄酒就立刻躺平的人,所以他們也沒費事準備什麼醉死人的烈酒,但問題是──
要怎麼灌?
大哥是單純,但並不好拐,明知他酒量不好,還沒事找他喝酒,陰謀意味太濃了。
三人撐著頰,他們已經盯著倒了滿杯的葡萄酒苦思兩個小時了,卻還是沒能想出一個完美的將杯中液體倒進言孟春肚裡,卻又不被懷疑的方法。
他們都太貪生怕死了,誰也不想大哥醒來後,被一刀劈了餵小黃。
唉,這鬼靈精洛洛還真是給他們找了個難差事啊!
怎麼辦?大哥就快回來了,他們還──
啊,完蛋,說人人到!
盯著推開廳門進入的言孟春,他們喉嚨全卡了住,誰也發不出聲音來,眼看他就要回房了,言仲夏一急,身先士卒地喊了出來:「大哥!」
言孟春停下腳步,回頭。
呃呃呃?二哥披褂上陣了,他們能怎麼辦?只好跟進嘍!
言季秋閉了下眼。要死一起死吧,黃泉路上好作伴。
「我看……你精神不大好,我泡杯茶給你提神……」先拐他坐下來再說。
言孟春沒說話,看了下他們,走了過去。手腳俐落的言立冬趕緊將桌上那瓶葡萄酒往身後藏。
言孟春二話不說,拿起杯子就往嘴裡灌,而且還──灌、個、精、光!
兄弟三人目瞪口呆。就、就這麼簡單?!
喝光杯中液體,言孟春面不改色,回房前拍了拍言季秋的肩。「這杯茶味道怪怪的。」
哇咧!這什麼情形?!
六隻眼睛你看我、我看你,沒一個人說得出話來。
大哥已經失魂落魄到這種地步了嗎?連茶和酒都分不出來!
※ ※ ※
而另一頭,洛洛正在給她老娘精神訓話。
「妳明知道康叔叔一定對他說了什麼,他會那樣做都是為妳著想,他把妳看得比他自己還重要耶,這麼愛妳的男人,妳這輩子已經找不到第二個了,
妳到底還在ㄍㄧㄥ什麼啊?」
「妳不懂啦!」葉初晴把頭埋進抱枕中呻吟。
她當然知道言孟春在想什麼。那根木頭有多少神經她數得比誰都還清楚,心思比三歲娃兒更好猜;嘴裡說著無情話時,
表情卻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只要不是智障都看得出來。
她真正氣的是,他對她這麼沒信心,如此輕易就想把她出讓,他難道不知道,她的幸福只能由他給,其他男人,她壓根兒不屑要嗎?
這男人欠教訓,她非得等他自己到她面前來懺悔不可。
真是愈想愈生氣。「他居然說他厭倦我了,要我別纏著他耶!我葉初晴是能任人說丟就丟,說不要就不要的嗎?」他分明是皮癢欠K!
「他又不是真心要說這些話,妳幹麼淨計較這些雞毛蒜皮大的事?這段日子他也夠慘了,妳氣還不能消?」
「他若真要我,不會自己過來告訴我,他啞巴嗎?要你們一個個當傳聲筒?」
「前提是,他也得沒酒精中毒才成。」
「葉洛希,妳少唬弄我,他根本不會喝酒。」
「就是不會喝,酒精中毒的危險性才高!妳忘啦,小姐,他這是要澆愁欸,又不是澆花,不喝酒難道喝水?」
「這個笨蛋!」誰要他喝酒澆愁了?他只要來告訴她一聲,他錯了,這不就沒事了嗎?「他現在怎樣了?」
明知老媽心急,她還故意吊人胃口的停頓了一下。「大概醉死在酒缸裡了吧,剛才由那裡回來時,看到他走路走到去撞壁……」
「這根笨木頭!」葉初晴悶悶地低咒了聲,旋風般衝了出去。
頭好昏──
言孟春撐著額際,覺得天地在眼前晃動。
身體好熱,好多影子在晃,都快看不清楚了。他將臉埋入膝上,猶不知酒精在他體內開始發酵。
不過這樣也好,不用太清醒,就不會想到太多痛苦的事情。
初晴說她再也不想見到他,她不想見他、不想見他……
葉初晴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幕情景──他兩手抱膝,蜷縮在角落,活似被人丟棄的狗兒。
「木頭?」
熟悉的呼喚,令他抬起了頭。「妳……喂,妳是誰呀?為什麼在我家?」
哇咧!不會吧?醉到連她是誰都認不出來了。
「我來搶劫!」她沒好氣道。
「噢。可是我很窮,妳搶不到什麼的,要不要考慮換別人?」他居然還打起商量來。
葉初晴翻了個白眼。「那我劫色行了吧?」
「不行。」他凝肅拒絕。「我有喜歡的人了,不能劫我。不然……妳去劫立冬好了,他沒關係。」不肖大哥爽快地出賣了小弟不值錢的肉體。
葉初晴悶悶低笑。沒想到醉後的木頭這麼可愛。
「喂,妳坐下好不好?妳好高,我脖子痠。」他委屈地抱怨。
葉初晴聳聳肩,好說話的配合了他。
「我告訴妳一個秘密哦──」
「我是劫匪耶!」和劫匪聊起天來?他老兄果然醉得徹底。
「我知道啊!妳剛才有說了。」他可愛地點頭,表情一片天真。「和劫匪就不能說話嗎?可是我好想找個人來說說心裡的話,不然悶著好難受。」
葉初晴嘆了口氣。「那好吧,你說。」
「妳不可以說出去哦,打勾勾。」
她瞪住他伸來的手指。
「快嘛!」他已經在催促了,沒辦法,她只好敷衍一下。
「還要蓋印章!」他嘟嚷。
媽呀,他喝到智能退化了是不是?葉初晴很頭大地勾了勾手,拇指印了下去。
「行了吧?」她打七歲之後,就沒再做過這種事了。
「可以。」他心滿意足地點頭。「那我告訴妳哦,我有一個好喜歡、好喜歡的人,初晴好漂亮,大家都這樣說,她是我見過最好的女人了,除了她我誰都不要……」
「那就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她漫天胡地亂蓋一通,誰知,他臉色突然垮了下來。
「可是我把她讓給另一個人了。我覺得自己好可惡,我害她哭了……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啊,一定要這樣,她才會願意走,我不要讓她覺得她辜負了我,
情願由我去扮演那個負心的角色,讓她恨我,這樣她才不會內疚不安……我知道另一個人也好喜歡她,他可以給初晴更多的幸福,他說初晴嬌生慣養,
他可以給她錦衣玉食的生活,他各方面的條件都比我好,他說得沒錯,我沒有一樣比得上他,但是,有一點我絕對勝過他,那就是我對初晴的愛……」
「因為很愛、很愛她,所以我願意放手,成全她和另一個人,雖然我好捨不得,心都碎了……」他停了下。「妳知道心碎是什麼感覺嗎?比彗星撞地球更慘,
整個世界全都粉碎,四周黑暗一片,什麼都感覺不到……但是沒有關係,只要她好,我什麼都沒有關係……」
怎會有這種傻子呢?葉初晴心折地低嘆,放柔了表情捧住他的臉。「傻木頭,你怎麼不來問問我,失去你的我,又是什麼滋味呢?那也不比世界末日好到哪裡去啊!」
什麼嬌生慣養,什麼錦衣玉食,他難道就不慣她、不寵她嗎?誰要什麼錦衣玉食了?她就偏愛他的家常菜嘛!
「妳不要亂摸我,那是初晴的權利!」純情男誓保貞操,推開她起身,踩了幾個虛浮的步調,一頭栽倒在地,索性就不動了。
「木頭,跌倒要自己爬起來。」她推推他。這傢伙到底真醉還是假醉啊!
言孟春動也不動,賴趴在地上,可憐兮兮地低鳴。「初晴不要我了……」
「喂,是誰不要誰?」睜眼說瞎話,可不可恥啊!
「初晴……」他恍若未聞,逕自低喚。
罵歸罵,見著他這副模樣,心還是疼得半死,伸手攙扶他。「起來,木頭,要睡到床上去睡,你這樣會著涼。」
「別走……初晴……我不要妳走……」跌落床鋪,他喃喃喊道,握住她的手腕,一直到現在,才敢釋放出壓抑在靈魂深處的真心話。「我不想失去妳……」
她輕嘆。「知道自己做了件多豬頭的事了吧?」
他垂下眼,黑眸覆上一縷愁鬱。「我真的不想放手,看到妳和另一個人親吻,我胸口整個都撕裂了,很痛、很痛……我其實好在意的,妳知道嗎?」
「我都說我可以解釋了嘛!」俯低頭,給了他一記又狂又烈的火辣熱吻,勾纏撩逗的舌尖,吻得他意亂情迷、氣喘吁吁,同時也吻出了沈蟄的激情。「這才叫親吻,懂了吧?」
「懂。」他傻呼呼地微笑,摟住纖腰,不捨得再放。「我一定在作夢。」
「夢你的大頭啦,快睡覺!」
「不要,我不想睡,閉上眼睛就看不見妳了。」一雙大掌開始不規矩地在她身上游移起來。「初晴……」
「嗯?」她漫應,思緒在他的大掌撫誘下,略微恍惚。
「我想愛妳。」他在她耳畔輕呵著氣,舔吮珠圓玉潤的耳垂。
男人果然都是色狼,嚐了點甜頭就想得寸進尺。
可是……噢,怎麼沒人告訴過她,喝了酒的男人會這麼性感?
葉初晴渾身一陣輕顫,在他的挑逗下,意識飄浮了起來。
「可不可以?」他翻了個身,一路吮吻上朱唇。
「你說呢?」她瞋他一眼。都已經壓住她了,還可不可以?問得真虛偽。
「謝謝。」像得到糖吃的孩子,他開心一笑,自得其樂的在她身上探索,一串無心的碰觸,卻令她嬌喘連連。
「妳的身體好軟,我好喜歡。」將臉埋進她柔軟的酥胸,輕輕啃吮水嫩冰肌。「香香的,甜甜的,像豆腐一樣。」
「多謝賞臉,祝你吃得愉快。」她哼笑。
這些話、這些舉動,要在平時,他是打死都不會做的。這人簡直是道德家,沒結婚前,死都不肯越雷池半步,
有時晚了,要他直接在她房裡睡一晚,他都害怕會損了她的名聲,堅持回家去,真懷疑他是哪世紀的人類。
感覺在她身上滑動的大掌遠離,她回神瞥去,眼前所見,令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脫不掉。」他扁著嘴,懊惱的表情好可愛。
不忍看他再與自己的衣服糾纏到地老天荒,她好心地伸手助了他一把,抽掉他身上的高領毛衣,一件件褪去,解放出性感體魄。
軟膩掌心順勢撫了上去。「我想,我可能忘了告訴你,我也喜歡你的身體。」
「那,也祝妳吃得愉快。」
「不客氣。」她嬌笑,摟下他,魅惑纏吻。
「唔──」他哼吟,圈緊了她,以著幾欲將她揉入體內的力道與她貼近廝磨。
交融的體息,糾纏出歡愛韻味,隨著升高的體溫,他們遵從了生理本能,尋找解放管道,合而為一的情與慾,舞盪繾綣歡情,心神俱醉。
意識恢復的那秒鐘,第一個感受到的就是──痛,很痛!
按著幾乎要裂開的頭,有一瞬間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的頭會痛成這樣。這種感覺好像他第一次喝醉時那樣,
可是,他又沒喝酒,怎麼會宿醉?
他敲著頭,努力回想。昨晚的一切記憶都很模糊,隱隱約約,記得他夢見了初晴──
思及那名揉疼了心胸的女子,他閉上了眼,怕心靈承載不起那樣的傷。
稍稍回復的意識,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來自胸前的壓力,以及──圈在他腰上的手臂。
他很白癡地伸出兩隻手。他的在這裡,那,腰上的那隻是誰的?
模仿著電影的慢動作將視線往下移──
是一頭黑亮柔媚的波浪長髮,記憶中,他見過擁有這麼風情無限的動人長髮的女人,只有一個──
再來,是橫過他腰際的玉臂,再再然後,是壓在他腿上,比白玉更加細緻無瑕的美腿,腿上還殘留幾許血跡;
最最最讓他心臟無力的,是在看清枕貼在他赤裸胸前的嬌容之後!
初晴!真的是她!
他很鴕鳥的把眼睛閉回去,天真地以為這樣就能回歸夢境。
他還沒醒,他一定還沒醒,這明明只是夢啊!
「嗯……」葉初晴似有若無地低吟,動了動身子,臉頰無意識的磨蹭他的胸膛。
慘了、慘了,她快醒了!言孟春腦子亂成一團,急得不知所措。
他竟然糊裏糊塗地欺負了她,他羞愧得恨不得以死謝罪,初晴一定不會原諒他的!
摸了摸枕在下方的胸膛,睜開眼的葉初晴本能地抬頭,想裝睡已經來不及的言孟春,只好硬起頭皮面對她。
「早安。」她淡淡說了句。「你浴室借一下。」
「呃?」一句「對不起」卡在喉嚨要上不下,差點噎死他。一直到她沖洗好,穿妥衣物出來,他都還維持著她進浴室時的模樣,回不過神。
「很抱歉我不是你今天的早餐,請吃點別的,不必這樣看我。」她現在兩腿還隱約痠疼呢,要回家養精蓄銳去了,沒力氣陪他在床上滾。
言孟春這才驚醒,急喚:「初晴!」
「幹麼?」她半回眸,瞥他。
「妳……妳……我……昨晚……」
就知道會是那副拙樣。「昨晚怎樣?」
「我……對不起。」他慚愧地垂下腦袋。
「嗯,然後呢?」料準了他會說什麼,葉初晴沒太大反應。
然、然後?「我會負責的!」他很有擔當地說道。
「負、責?!」葉初晴挑高眉。
「對,我會娶妳的。」
「你不是要把我送給別人了嗎?」她要笑不笑地勾唇。
「可是我們……做了不該做的事了啊!」他心急地抓了抓頭髮。初晴已經是他的人了,他說什麼都不想再把她讓人。
「就因為這樣?」她危險地瞇起眼,不爽的火氣開始醞釀。
常聽說有些人會有起床氣,今日看來果然不假!他再敢不知死活,她會非常樂意在他身上驗證她生平第一次的「起床氣」!
任何一個只消有點智慧的男人,在這時都懂得謹言慎行,以免誤踩地雷,偏偏,這其中不包括一根木頭。
不懂看人臉色的呆頭鵝回得好順口。「所以我必須負責。」
「好極了!請讀我的唇──」葉初晴自齒縫間擠出話來。「我、不、嫁!」
「啊?」他愣住。「可是,我們已經……」
「跟你上了床就一定要嫁你嗎?」一把火卯起來燒。「姓言的,你去娶豬吧!」很酷地,她甩頭走人。
呃?言孟春被吼得一臉茫然。
他又沒有和豬上床,昨晚與他親熱的明明是她啊,她為什麼要說自己是豬?
回過魂來,才想到要追上去。
「初晴──」門外,葉初晴已不見人影。
正好下樓來的言立冬,吹了聲響亮的口哨。「嘿,大哥,看不出你滿有料的。」
他這才想起自己一絲不掛。
「啊!」言孟春尖叫一聲,甩上房門。
葉初晴相當的有個性,說不理他,就真的連瞧都不瞧他一眼,那晚的纏綿,真的就好像只是他憑空想像的春夢一樣。
他真的是沒轍了,求助於兄弟,可是三人在聽完他一字不漏的轉述後,全都跌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直說他沒救了,
並且懶得再為一塊朽木氣短壽命,放他自生自滅去。
他只好用最笨的方法,天天上門找她。
最初,葉初晴總是當著他的面甩上門,要不是他反應快,鼻梁早不知被大門撞扁幾次了。
吃了半個月的閉門羹後,洛洛看不過去,違逆母親大人的懿旨,自作主張地開門讓他進來。
於是接下來的情況,就是言孟春一天到晚繞著她打轉,雖然葉初晴仍是鐵了心的相應不理。
直到這一天,洛洛告訴他。「老爸,你自己要爭氣一點,這兩天學校就要開學了,沒人幫你開門,你也沒那麼多閒工夫浪費在把馬子上了。」
就是這樣才感傷啊,初晴到現在還是理都不理他,他的要求已經降到只要她肯哼他一聲,起碼正視了他的存在,這樣他就很滿足。
夠卑微了吧?
「初晴──」他蹲在她腳邊,扯了扯她衣角等待垂憐。
已經又過一個小時,他喊到口都乾了,她真打算這輩子都不理他了嗎?
「這樣好了,我講個笑話給妳聽。」想起這曾經是初晴對他的期許,也許這能博妻一笑。
他由殘存的腦汁中挖出幾百年前由電視上看來的笑話,雖然他並不覺得好笑,但當時弟弟們笑得很大聲。
「那個──比爾蓋茲妳知道嗎?他死掉之後,上帝很苦惱,不知道該判他下地獄還是上天堂,於是就讓他自己選擇。
那,比爾蓋茲就說:『我能先看看天堂是什麼樣子嗎?』上帝說:『可以。』」
「就如同眾人所想像,天堂就是仙樂飄飄,溫馨祥和,還有一群潔白翅膀的天使飛來飛去。然後比爾蓋茲又說了:
『接下來我可以看看地獄嗎?』上帝同樣也答應了。於是,他便由畫面上看到了藍天白雲,海岸沙灘,還有一群穿比基尼的泳裝美女跑來跑去,
和男人們嬉鬧玩樂。比爾蓋茲就說:『地獄這麼好,我當然要下地獄。』上帝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同意了。」
「於是,日子就這樣過去,公務繁忙的上帝也忘了這件事,直到有一天想起,心血來潮去看看比爾蓋茲,卻看到比爾蓋茲在陰森森的地獄中,
被一群鬼怪追趕,又是火烤又是下油鍋的,日子好不悽慘。他哭訴著問上帝:『為什麼這和我當初看到的不一樣?』上帝這才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
告訴他:『我忘了跟你說,你看到的是螢幕保護程式。』好不好笑?」
葉初晴連眉都沒挑一下。
他失望地垮下臉。「不好笑啊?哪……」完蛋了,他知道的笑話就這一百零一個,再多也沒了。
在角落偷看的洛洛不禁嘆氣連連,伸手招來言孟春,在他耳邊咕噥了一陣。
「啊?」完全傻眼。「真的要嗎?」
「聽我的準沒錯。」洛洛胸有成竹的揮了揮手。「快去、快去,我先到隔壁找叔叔們聊天,一邊等你的好消息。」
眼看連洛洛都棄他而去,沒轍,只得死馬當活馬醫了。
走回葉初晴身邊,他再次開口:「初晴,我再講個笑話給妳聽哦。就有一個人嘛,他叫──小明好了,因為他皮膚非常的白,
常被笑小白臉之類的,於是他就到海邊去,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脫光了衣服,想把自己曬黑,然後一個小孩跑來,
小明趕緊拿帽子遮住重要部位。那小孩就問他:『哥哥、哥哥,那是什麼?』小明婉轉回答:『那是小鳥。』之後便不再理他的睡覺去了。」
「沒多久,小明被送到醫院去,醫生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小明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只能找來他昏迷之前最後一個見到的人才能真相大白。
找到那個小孩後,小孩回答:『大哥哥說那是小鳥,我想和牠玩,牠卻吐了我一口啖,於是,我生氣了,就折斷牠的鳥脖子,
戳被牠的鳥蛋,再一把火燒光牠的鳥窩……』。」言孟春邊說邊忙著臉紅,講到最後,聲音幾乎聽不見。
葉初晴微愕地回頭看他。
這、這根木頭居然會給她講黃色笑話?!
瞧他窘得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那表情逗笑了她。
還真是難為他了。
化去嗔意,她主動投向他懷抱。「笨木頭!」
咦?發生什麼事了?言孟春受寵若驚地呆了一下,數日來看慣了她的晚娘面孔,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原來笑話的效用這麼大,以後有空他一定要努力學習,讓她開心。
「不、不生氣了?」他小心翼翼的伸手,輕摟她。
「先回答我,你該不會就是故事中的『小明』吧?」她戲謔道。
「不是……妳……妳知道的……」紅潮又開始往臉上聚集。那晚,她該知道他的「功能」很正常。
「是嗎?眼見為憑。」很惡魔的小手往他腰下移。
「啊!」他驚叫跳開,一張儒雅俊顏完全紅透。
葉初晴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幹麼叫得像是我要強姦你一樣?」
「那個……不是……我、我……」沒有心理準備嘛!
懶得聽他龜龜毛毛的,葉初晴探手將他拉回,很曖昧地跨坐在他腿上,以著慵懶媚態圈掛在他身上。「你那晚的表現可不是這樣哦!」
「我、我……」眸光飄移,尷尬得不敢直視她。
「想說什麼?說啊!」惡作劇的舌尖輕舔了下他耳刮,聽到他的抽氣聲,她得逞地嬌笑,小手更加邪惡的鑽入衣內,撫弄他發燙的胸膛。
「妳……」他鼻息不穩。「要嫁我嗎?如果不嫁,我不可以欺負妳。」
有夠正氣凜然的傢伙!她笑嘆。「呆瓜,不嫁幹麼把自己交給你?你還真以為一片薄薄的處女膜不值錢啊?」
似乎有些什麼等著他抓住,但是在她的撩逗下,他已經無法思考了,他本能地吮吻掬在手心的凝脂冰肌,頂端嬌妍的紅花敏感輕顫。
記不起他們是怎麼辦到的,凌亂的衣物一件件離開他們的身上,在含住那嫣紅的蓓蕾時,他聽到了她的媚吟。
「初晴……」他模糊低喚。
「嗯?」陷入情慾之中的她,已無法思考了。
他圈牢纖腰,移近他,在她的配合下,埋入等待著他的水嫩嬌柔。「我好像忘了告訴妳,我好愛妳……」
葉初晴動容微笑,摟緊了他,將臉埋入他的肩頭。「傻瓜!」那一晚的極致纏綿中,他已經忘形的喊過好多遍了。
不可思議的緊窒包圍,令他本能地呻吟,廝磨律動中,歡愉如潮水般,一波波的拍擊而來,他喘息著,又道:「仲夏他們說,妳不嫁我,
是因為我沒說這句話。所以,我一定得告訴妳,初晴,我真的很愛妳,妳比我的生命更重要……嫁我,好不好?我想要妳當我的妻子,
讓我疼妳一輩子。」
葉初晴笑了,笑中有淚。「笨木頭,我就等你這句話啦!」
「真的嗎?妳答應了?」初晴答應嫁給他了,他有老婆了!
「嗯……」她嬌吟,在他忘形而深沈的挺進下,反射性的張口咬住他的肩頭。
「呃!」痛,但是痛得很快樂。言孟春束緊她細緻的腰身,更為密實地佔據她,纏綿合一的靈魂與身體,再也不分彼此──
※ ※ ※
勾心蕩魄的歡情稍歇,葉初晴仍舊纏膩在他身上,傾聽他心脈的律動由狂亂到沈穩。
言孟春撫著她光滑的肌膚,提供了懷中最溫暖的角落,供她一生棲息。
「初晴。」逐漸平靜之後,他想起哪裡不對勁了。「妳那晚……應該是第一次吧?」她有落紅!就是這個嚇掉他半條命,他還以為他傷到她了。
「嗯哼。」她淡應。
「既然妳是第一次,那洛洛……」就不可能會是她的女兒!
「洛洛的爸爸,是我大學時期的學長,人長得很帥,允文允武樣樣精通,智商要命的高,是我第一次暗戀的對象。」停了下,抬頭看他。
言孟春不解,偏頭看她。「繼續啊!」
「你不吃醋哦?」她不滿地抗議。
他笑了笑。「妳講的是以前的事,不是嗎?妳現在喜歡的是我。」
「現在倒很有自信了嘛!」她嬌哼。過了會兒,才接續未完的話題。「洛洛的媽媽,也是我那個時候最好的朋友,當我向學長告白的時候,
他居然告訴我,他已經有心儀的人了,他只把我當哥兒們,而他愛上的那個人還是我的手帕交。嘖,那打擊真大。」
言孟春心疼地撫了撫她的臉蛋。「那妳不是很傷心嗎?」
她聳聳肩。「還好吧,掉個兩滴淚聊表心意,為初戀哀悼一下,就沒事啦!後來他的老婆還是我幫他追上手的呢!」
「妳風度真好。」他誇獎道。
「差強人意啦,也許是我對他的喜歡,還沒到轉變成濃烈愛意的地步吧!」今天要換成是這根木頭移情別戀,甭說風度了,她會立刻閹了他!
「洛洛的媽媽也是才女哦,智商和學長有得拚,要不是有我幫襯著,邵洛奇早糗大了,哪還搞得定?所以呢,最後才會生出洛洛這顆腦袋簡直不像正常人的變態人類。」
「那他們現在人呢?」
「死了。學長身患家族遺傳疾病,等他發現之後,已經來不及。蘊希很愛他,失去他根本就活不下去,所以才會在生下洛洛之後,追隨他而去。
為了紀念他們,才會在他們的名字中各取一字,將他們的女兒取名洛希。」
言孟春悶悶低笑。「洛洛還說,妳是為了節省腦漿,才會取個『葉子落得稀少』的名字,她還懷疑妳的國學素養呢!」
隨口說說罷了嘛!「這丫頭在外頭到底是怎麼誹謗我的?」
「這個妳可以自己問她。再來呢?他們都沒家人嗎?為什麼洛洛會成了妳的女兒?」
「蘊希是孤兒,沒有親人,邵洛奇又生長在很複雜的家庭,一群有血緣關係的人,成天光忙著爭財產就夠了,誰會在乎這株小小的邵家血脈?
蘊希並不願意她的女兒在這種權利鬥爭的變態環境下成長,留下遺書將女兒託付給我,我也只好臨危受命,接下這個責任了。讀個幾年書回去,
還附贈拎個小紀念品,差點沒把我爸氣得心臟病發,以為我在外頭行為有多放蕩。」想了想,她也覺得好笑。「氣歸氣,氣完之後,倒是疼死了唯一的外孫女。」
「沒人知道洛洛的身世?」
「沒有,包括洛洛。我不想讓她覺得她是個外人。你別看她這樣,其實她小小的心靈很敏感,很容易受傷的。沒爸爸已經很慘了,再讓她知道她連媽媽都沒有,真不知道她會怎麼想。」
言孟春握住她的手,雲淡風清地道:「洛洛從來就不是外人,她是妳的女兒,也是我的。別忘了,她已經喊我一聲老爸了。」
「嗯!」她從來就不後悔保守這個秘密,雖然這代價曾經令她失去一個男人,但,老天不也送來另一個更好的男人補償她了?
「還有件事,木頭,我心裡只有你,康書棋他──好吧,我承認他差點就成了我的丈夫,如果不是在結婚前一天,撞見他和別的女人上床的話。那天,我本來想去告訴他有關洛洛的事,
我認為既然我和他就要結婚了,代表他是真心的接受了洛洛,那我也沒有隱瞞的必要,夫妻是該坦誠相對的。我想,那該會是很棒的驚喜,沒想到──他還真給了我個『大驚喜』!
你說,這種男人我還會要他嗎?不管他後來對我是抱持怎樣的心態,我管不著,因為我已經有你了,如同你對我的那樣,我也只想全心全意的對你,你懂嗎?」
一直到現在,他才深切體悟到自己做了件多愚蠢的事。
「對不起,初晴,是我不好,不會再有下次了。」他深擁住她。
這個珍寶,他會捧在手心,呵疼一生。
當他們再一次手拉手,心連心地走進言家,所有人都在客廳,獨獨不見言仲夏人影。
「仲夏呢?」
言季秋指了指廚房。「去端水果,端了好久還不出來,我……不大好意思過去打擾。」
話說得很含蓄,言孟春聽出端倪,勾唇淺笑。「歆歆也在,對吧?」
他牽著葉初晴的手,走向廚房,然後,他們看到糾纏成一團的人兒。
「妳這潑婦!」咦?真稀奇,在女人面前一向彬彬有禮的言仲夏,也會有破口大罵、形象盡失的時候?
「夠了妳!」他們看見那女孩咬了他的手,然後言仲夏火大地出手──
喂,這就夠沒品了哦,雖然是那女孩先咬了他,可男人打女人就是不對!
葉初晴本能的要站出來仗義執言,卻讓身旁的言孟春拉住,無聲朝她搖了搖頭。
言仲夏探向她的手,並沒訴諸暴力,只是扣住女孩的後腦勺,狠狠吻住了她。
還是很沒品啦!打女人不對,強吻女人還是不對!
就在她覺得自己應該發揮一下路不平、眾人踩的原則時,女孩用力推開他,咒罵了聲:「可惡!」
然後,換她自己狠狠給他吻回去。為什麼是他吻她,而不是她吻他?
哇!這什麼情形?葉初晴看得嘆為觀止。
親得有夠激烈!這女人,嘖,個性和她有得比。
哇哇哇!她捂住嘴,怕會驚嘆出聲,那女孩背靠著流理台,修長的腿已經纏上言仲夏的腰了,他們該不會打算在這種地點就要「做」了起來吧?
她葉初晴敢拿她的頭來賭,這對男女的關係如果只有單純地拉拉小手、親親小嘴,她的頭就任人當球踢!
「咳、咳!」是時候了,怕看到更限制級的畫面有損道德,言孟春很技巧地清了清喉嚨。「仲夏,到客廳來,我有事要宣佈。」
纏得不可開交的兩個人同時住手,各自尷尬退開,整理凌亂的儀容。
「嗯……」回到客廳,各自落坐後,言孟春沈吟了下,一一瀏覽過每一張臉,當然,很刻意的忽略言仲夏和他身邊女孩紅腫帶傷的唇。
唉,又咬破嘴角了,他們真是──
他握了握身旁準嬌妻的手,微笑宣佈:「我和初晴已經決定要結婚了。」
「啊?」言立冬瞪掉了眼珠子。不是說明年二月嗎?判定刑期就已經很不人道了,還提前行刑。
兩手還在與方歆纏鬥的言仲夏撥空瞥了他們一眼,嘆氣。「唉!」真是想不開!
「嗯。」言季秋抬了下眼。這樣也好,置之死地而後生,免得三天兩頭嚇壞他們嬌弱的心臟。
好奇特的反應,全是語助詞耶!那她也來湊一腳好了。「呵!」洛洛乾笑。
「你們都沒半句有意義一點的言論要發表嗎?」葉初晴不爽了,瞧他們一個個的表情,活像九一一事件罹難者家屬!
言立冬首先發表:「大哥,你安息去吧!」
言仲夏接口:「願上帝與你同在。」
言季秋又續:「你需要多一點的祝福。」
話完全讓他們說完了,那她要說什麼?洛洛想了下,才說:「你的精神長存,我們會永遠緬懷。」
葉初晴差點暴斃身亡。「你們這群傢伙──」
在她發飆前,言孟春拍了拍她的手,笑笑地道:「逗我們的,不必當真。」
「哼!」她偏開頭。
「開玩笑的,大嫂別介意。」言季秋面露微笑。「因為我也想結婚了。」
「啊?」
「嗯?」
「唉!」……
又是一串語助詞。
真是報應。言季秋淡笑著道:「我和小舞都覺得差不多了。」
與方歆纏鬥到一個段落,言仲夏語不驚人死不休地接口:「也好,就一起結吧──」冷不防地又補充:「我迫切希望你們省略接下來那串話。」
反而是他那前世冤家不給面子,挖他牆角──
方歆意外地眨眨眼。「我可不可以了解一下,是哪個倒楣的女人這麼找死?」
「當然可以。」言仲夏扯動嘴角,笑得很陰。「那個找死的女人,就是閣下您。」
「不會吧?」方歆跳了起來,驚叫。「我一不作奸、二不犯科,為什麼要有這種報應?」
「報應?」言仲夏起身逼近她。「妳在我身下呻吟的時候,可從沒聽妳這麼說過?」
「喝!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活似發情公狗──」
「公狗?」他皮笑肉不笑地反擊。「那妳不就是等待交配的母狗?」
「你這張缺乏口德的狗嘴……」
一群人受不了的收回目光,放他們在角落繼續廝殺。
「既然你們全都這麼想不開,那,再多我一個,就當集體自殺吧!」言立冬無所謂的聳聳肩。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言孟春憂心的擰眉。
這次真的是叫晴天霹靂了。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連纏鬥的言仲夏和方歆兩人都停了下來。
「請問是哪個沒智商的女人?」
言立冬沒什麼表情地撇唇。「我也覺得她智商沒多高,既然她這麼想要一樁婚姻,那就給她吧!」
咦?是「她」,而不是「她們」耶!
他有特定對象,而不是打算做一筒籤,用抽的哦!
「立冬,我覺得──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婚姻不能這麼兒戲的。」言季秋憂心的擰眉。
言立冬拂開額前的髮,略微懊惱。「對我來說,有沒有婚姻,根本不痛不癢,我已經煩透她心不由衷的笑容了,要結就結嘛,麻煩的女人!」
眾人互換了個驚異的眼神。
遊戲人間的立冬,居然會被女人影響心情,看來──這樣的婚事,也沒他們想的那麼不可救藥嘛!
於是,在那個微風徐徐的午后,言家四兄弟,很傳奇性的定下了終身大事,至於,他們的人生將各自燃燒出怎樣的絢麗火花,那又是一段段說不完的故事了。 |